皇甫谧脸色越发的沉了,若是没有记错,皇后最最厌恶的就是自己的母妃,当年因为母妃,皇后可没少受父皇的气,怎么这会儿,竟然安插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进宫,难道。。。有什么阴谋?
念及此处,他倏尔站起身来,拍了拍孟菀的肩膀,安抚道:“你别多想,这件事也暂且不要告诉淑妃,待我先进宫去探探父皇的口径,而后再做打算。”
孟菀知如今皇上对德妃宠爱有加,皇甫谧担心贸然行动会对形势不利,点了点头应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心紧紧的蹙起。
淑妃的孩子竟然是被皇后设计掉的,真真儿是令人难以置信,皇后不该是母仪天下的吗,怎么会这样的狠毒?
--
皇甫谧去了又回,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工夫,孟菀还坐在那里,显然没料到会这样快,当即便起身迎了上去:“怎么回来了?见着父皇了吗?”
这样快的工夫,来回皇宫与衡王府也只是刚刚好,若是还能见到皇上,着实是不可能,所以孟菀才会有所怀疑。
皇甫谧眉头深锁,听孟菀这样问,皱得更紧了,几乎挤到了一起去,望着孟菀,没有开口,只是摇头。
孟菀见状,身子一僵,“没见着?为何?”
皇甫谧的脸色更难看了:“李德胜说父皇在与德妃弹琴奏乐,这会儿没工夫见我,让我回来。”
孟菀一挑眉,又是德妃。。。
“她与皇上奏乐?宫中不是不许笙歌燕舞的吗?父皇这是要做什么?”
“谁知他想做什么?还让你大哥守在外头,谁也不许进,我原本想着硬闯,又怕连累你大哥,便就此作罢!”
皇甫谧显然一肚子的恼火,说起话来嗓门儿也不觉拔尖儿,孟菀见状,忙给他倒了茶让他喝下顺气,自个儿则是在他跟前坐下。
“看来皇后果真要利用她来迷惑父皇,而父皇显然也受了迷惑,竟然连你都不见,看来,这回当真是事情不妙啊!”
“嗯。”皇甫谧点了点头,“我也觉有些不对劲,父皇被那个女人迷惑着,只怕我去告状他也不会信的。”
“是啊!”孟菀点头,眼见着皇甫谧的脸色越来越沉,眉头越蹙越紧,知他是在担心着,这会儿也只能宽慰:“明儿个你再进宫去,早朝父皇总是要上的,你便与他说说看,父皇本就对皇后不怎么喜欢,若是说皇后害死他的孩子,想来,他定不会无动于衷。”
“这。。。”皇甫谧稍一沉吟,思索了半晌,却也只能如此,点了点头,脸色稍稍有所缓和,就像菀儿所言,父皇总归要上朝的,他便再忍一忍,等到明儿个,定要好好像父皇告一状!
皇甫谧这样想着,心中稍稍安生了一些,早早歇下之后,第二日一早也早早的出了府,可是谁知进宫之后,却闻掌事太监出来通报,说皇上身体抱恙,今儿个不上朝。
皇甫谧原本就因为昨日的事心中恼火着,这会儿听太监如此说,自然越发的生气,也不理会掌事太监以及孟珺珩的阻拦,便往正阳宫横冲直撞而去。
一进门,看着皇帝衣衫不整的自内殿出来,一脸的恼意,皇甫谧当下就怒了,冲着皇帝大喊:“父皇,您这是在做什么呢?竟然为了与一个女人厮混而不上早朝,您糊涂了吗?”
皇帝本就在兴头上,这会儿被打搅了不说,皇皇甫谧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他怎能忍得,当下便翻了脸,对着那厢怒气冲冲的皇甫谧大喊:“大胆,竟敢如此对朕说话,老七,你疯了吗?”
也是皇甫谧一向受宠的缘故,这会儿也不怎么怕他,就算皇帝大喊,他也不在意,反而上前了一步:“您不上早朝,与女人厮混,就算儿臣不疯,也要来指责你,这般行径,实在愧对黎民百姓,愧对天下苍生!”
这话说的很是凌厉,皇帝当下便翻了脸,浑身颤抖的指着皇甫谧,好半晌,才对着外头大喊:“来人呐,衡王大逆不道,对朕出言不逊,拖出去,杖责三十!”
当下便有人冲了进来,想要拉扯却又碍于皇甫谧的身份不敢动作,这会儿只能战战兢兢的看着那父子二人。
皇帝见状,越发的恼火了,声音也陡然一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话音刚落,皇甫谧已经一甩衣袖,也不理会那几名太监,转身就走。
皇帝见状,越发的恼了去,想要说什么,可是皇甫谧已经走了出去,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全然没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也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子恼意,大喊:“打完板子也不许把他送回去,就给朕在正阳宫外跪着,朕何时让你回去,你才能回去!”
皇甫谧出事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王府,是孟珺珩亲自去告诉孟菀的。
孟菀原本正在与小芸儿逗弄雪团玩儿,这会儿什么也顾不得,让人准备了轿撵便往宫中去,一路上,不住的握着孟珺珩的手臂:“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打他呢?不是最最喜欢的便是他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直问的孟珺珩无言以对,皇上是最喜欢七王没错,可是今儿个竟然擅闯正阳宫,还对你皇上大加指责,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
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孟菀的手,摇了摇头,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皇甫谧还跪在正阳宫前,脊背挺直,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孟菀不知情形如何,这会儿忙不迭的上前,半蹲在他的跟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大哥说你被打了,打哪里了?”
上上下下的瞧,隔着衣裳,也瞧不出什么来,倒是手在触碰到他后背之际,引得皇甫谧一声冷气倒吸,孟菀倏尔便瞪圆了眼:“打板子了?打后背了?打了多少?”
一连串的问题,虽是关心,然却让皇甫谧有些羞赧,毕竟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被父皇打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于是推开她的手,勉强勾起一抹笑容来道:“没事,当真没事,几十板子对我来说不过是小意思,放心好了。”
这个时候还逞强,孟菀不免有些不欢喜,拿眼瞪着他,哼道:“说什么小意思,挨了打还要在这冷风里跪着,怎么会是小意思。我不管,你赶紧的去给父皇认个错,先让他饶了你再说。”
方才路上也听孟珺珩说了实情的始末,也难怪皇甫谧会生气,但是跟皇上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不要!”皇甫谧却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忍着痛跪在那里,牙根咬得紧紧的:“他要做昏君就尽管做好了,我是不会求他原谅的,我没有错。”
真真儿是倔强到了极致,孟菀有些无语,也不能说什么,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刚毅的脸庞,沉吟了片刻,而后在皇甫谧的身边,挨着他,跪了下去。
皇甫谧明显一愣,“你。。。”
话音未起,她却已经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暖炉来递过去,塞到他的怀中,而后道:“我什么我,赶紧抱着吧,省的待会儿冻僵了还得让我背你回去。”
打趣了一句,皇甫谧的眸色更深了,紧紧的盯在她的身上,泛着青白的唇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他却似是浑然不觉,只是目光清亮的望着她,半晌,唇角竟然浮起了一丝微笑来。
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勾住了她的肩膀,两人双双跪在那里,双手紧握。
--
正阳宫内,皇帝正与德妃对弈,太监总管李德胜就躬身走了进来:“皇上--”
“绝杀!”落下最后一颗子,眼见着德妃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皇帝方才得意的收了手:“锦绣,你又输了。”
锦绣是德妃的闺名,听皇上这样说,她笑了笑,望了一眼杵在那里的李德胜,而后转向了皇帝,道:“万岁爷棋艺高超,臣妾自叹弗如,不若再下一盘,皇上让臣妾一局可好?”
嗔笑的语气,引得皇帝哈哈一笑,“你都这样说了,朕让你一局也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今儿个下累了,赶明儿个再说吧!”
说着拍了拍手下了软榻,似乎这个时候才瞧见了李德胜的身影,他道:“什么事?”
李德胜弯了弯腰:“回禀皇上,衡王殿下他。。。”略略抬眸望了一眼德妃,遂又当下垂下头,见皇帝抬了抬手这才继而道:“王妃也进宫了,正陪着殿下跪在外头说要求见万岁爷,万岁爷您。。。”
一听菀儿也来了,皇帝的明显一愣,这个时候,德妃却也起身,去香炉那里加了些许的香料,袅袅的青烟升腾,皇帝的思绪被那香气吸引,不觉一乱,想了半晌,才道:“朕没空,让她回去,若是她想陪着老七,就一起跪着,直到肯认错为止。”
“是。”李德胜应声,方才退了出去。
“今儿个的香料似乎与从前不同,是什么香?”人一走,皇帝转向德妃,笑着问了一句。
德妃低了低头:“回皇上的话,臣妾看万岁爷火气旺盛,便点了安息香,又加了一味安神的香料。”
皇帝一笑,乌烟的瞳仁里满是欢喜的落向了德妃,不知怎的,他虽后宫佳丽三千,却鲜少这般纵情声色,然面对德妃,他总是会控制不住。
眼瞧着将所有的人都遣退了出去,便上前去,一把将德妃抱住,而后快步朝着内殿走了进去。
帘子落下,一室暧昧旖旎。
--
李德胜从正阳宫退了出去,站在高台处瞧着那厢依旧跪在那里的人影,他叹了口气,小碎步跑上前,“殿下,要不您就认个错,皇上还气着呢,您那样指责着,他总得有个台阶下不是,否则可是连王妃的面子都不给。”
皇甫谧紧了紧手,没有理会李德胜,而是回眸望了一眼冻得瑟瑟发抖的孟菀一眼,他当下皱起了眉:“你先回去吧,别在这里跟我一起受冻了,父皇是当真被迷惑了,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这样的时节,的确是有些冷,天公又偏偏不作美的零零星星的下起了小雨,孟菀的脸色微微发白,身子也冰凉一片,可是望着同样疲惫的皇甫谧,她紧了紧手指:“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听话。”她坚定的目光让他无法,可是她的身子,分明有些受不住了,离的这样近,他甚至能听到她牙齿打架的声音。
他皱着眉,语气不容违拗。
“不要!”她还是坚持着不肯松口:“我一个人回去也是担心,还不如在这里陪着,放心好了,我没事。”
李德胜见状,脸上的褶子更多了,望着跪在那里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又折返了回去。
“皇上--”
偏殿,李德胜对着里头唤了一声,许久却未有动静,从门缝往里看了一眼,早就没了皇帝与德妃的踪影,倒是内殿,湘色帘子后,隐约透出来的两道交叠的身影以及男人粗重喘息还有女子的呻吟声交相呼应,便是连他都有些面红耳赤。
皇上与德妃又。。。想起这段日子每每都能传来的颠龙倒凤的声响,他不住的蹙了蹙眉头。
皇上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呐,怎么这会儿竟这般的纵欲,实在不该是他的所作所为。
叹了口气,却不敢多言,又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皇甫谧是午夜时分才得了皇帝的命令,与孟菀离开了皇宫,其实按着他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会赌气到底的,但是碍于担心菀儿跟着受罪,所以最后便妥协了。
只是回去的一路闷闷不乐,回去之后,孟菀帮他上药的工夫也一直闷不做声,心中简直郁闷到了极致。
他是那样的崇拜着父皇,以他为容,可是谁知到头来,他的父皇竟然做起了糊涂事,跟一个女人厮混,让人打他,还罚跪。。。
这些从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事,这会儿他的父皇便这样让人心寒。
叹了口气,揽着孟菀在怀中,一夜无语。
翌日一早,两人还没起床便有人通禀,说是五皇子来了。
皇甫谧知五哥定是听闻了昨日的事,这会儿当即起身,穿好衣裳迎了出去。
皇甫御已经等在了外头,见皇甫谧出来当即迎了上去,瞧着他脸色不怎么好,不禁皱起了眉头来。
“老七,我刚回来就听说父皇处罚了你,你没事吧?伤在哪里了?”
皇甫谧摇了摇头,招呼着皇甫御坐下,他也自个儿拿了个软垫靠在后背,挨着皇甫御坐下,这才道:“没事,皮外伤,不要紧。”
的确,皮外伤,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心中的抑郁,可比那伤口让人受不住多了。
他僵着脸,脸色沉到了极致,皇甫御见状,知他心中郁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次你虽做得过分,但是也实在是因为父皇有错在先,这两日我不在宫中不清楚,那个德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听说,父皇为了她,竟不上早朝,你不也因为此事才与他争吵的吗?”
不说还好,一提起,皇甫谧便郁闷。
“父皇是鬼迷心窍了,被那个女人迷的团团转,我想告诉她那个女人是皇后的人都没有机会,反而还被他臭骂,真是。。。”
“什么?德妃是皇后的人?”皇甫御本就惊奇着,这会儿越发惊愕了,瞪圆了眼眸望着皇甫谧。
皇甫谧点了点头:“是菀儿亲眼所见,德妃与皇后私下见面,还说先前淑妃的孩儿,便是皇后从中捣鬼,慧妃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罢了。”
“有这样的事?”皇甫御眉头一蹙:“那得赶紧告诉父皇才是,否则被迷惑着,指不定出什么事呢!皇后安插德妃在父皇的身边,定不会只是让他欢心这样简单。”
“嗯。”皇甫谧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想提醒父皇,奈何他如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根本不听我说,我实在无法,五哥,不若你去劝劝?”
“劝劝倒是可以,只是父皇连你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我的?”
这话说的在理,皇甫谧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这会儿孟菀从外头进来,听了二人的谈话,道:“我倒是以为,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劝的好,最起码要先弄清楚状况,皇上为何会这般的宠爱德妃?难道只是因为与母妃容貌相似吗?”
这个问题才是一直困扰着她的:“淑妃与母妃也神似,但是父皇对她,从未如此着迷过,就算从前,母妃在世,父皇也未曾因为宠爱她而荒废朝政,这会儿却这般糊涂,定是有什么异常,是以我认为,可是先探一探究竟,而后再做打算。”
大抵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还能冷静了,皇甫谧已经被气糊涂了,而皇甫御则对事情的始末不太清楚,所以孟菀便出了主意。
那兄弟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而后道:“菀儿的主意倒是没错,但是要如何一探究竟?父皇连面都不肯见我们,就算想告诉他真相他也不听,只怕没有办法。”
孟菀勾了勾唇角,望着二人深锁的眉头,轻笑道:“你俩还当真是急糊涂了,你们靠近不得,但是有人却时时刻刻的在正阳宫守着,叫他去问上一问,最起码能得些线索不是?”
有人时时刻刻的守在正阳宫?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而后眉眼俱是一亮:“李德胜?”
皇甫谧与皇甫御当即便进宫去了,李德胜正在正阳的内廷外守着,见到这二位,当即迎了上来,躬身道:“给两位爷请安,这会儿来得不巧,皇上在里头,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他的笑容有些牵强,显然是自心眼儿里有些不愉悦,皇甫谧与皇甫御对视一眼,而后微微笑道:“李公公,我们不是来找父皇的,而是来找你,不知这会儿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李德胜明显一愣,望着那二位爷,沉吟了片刻,而后点头,先了一步走在头里带路,带着两人去了偏殿的长廊。
“二位爷,奴才不是不劝,你们也瞧见了,万岁爷这会儿被德妃迷的神魂颠倒,奴才别说是劝谏了,就是正儿八经见一面也难,都是里头又吩咐,奴才才进去,只怕,帮不上二位什么忙。”
李德胜也是自心眼儿里发愁的,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虽未奴才,但是皇上待他甚好,甚至偶尔还会与他说说闲话,但是如今,别说是说话了,就算见面都难,而皇上,几乎日日关在正阳宫里与德妃厮混,真真儿是让人心焦。
皇甫谧点了点头,伸手拍着李德胜的肩膀,“李公公,我们不是要让你劝父皇,只是想让你想想,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父皇会突然性情大变。”
李德胜抬起脸来:“发生了什么?”
“是。”
“那便是德妃进宫啊,从进宫之后皇上便对她很是宠爱,尤其是双十节庆那一日后,更是宠爱有加,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皇上的性情有些变化。。。”
皇甫谧与皇甫御对视了一眼:“双十节庆吗?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
李德胜皱了皱眉:“若说发生了什么,那便是万岁爷宠幸了德妃,先前一直将她养着,却未曾召她侍寝但是那一日,却在玉笙楼的偏殿临幸了德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