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三日,便是乐师考核。
与乐人不同的是,乐师的考核只有一轮,并且每个人只有两次考试的机会,但乐师却不是固定的时间去替换或者新加入,这便意味着,每次乐师考核都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基本在乐坊司一年以上,不管自身能力怎样,都会参加一试。
“我看你这是有心思啊!”这晚,凌宾突然邀包卫到院子里喝酒,要说他平日钻研弄曲,自己甚至都说过不喜饮酒,如今把包卫喊来,实为稀奇。
凌宾不喜饮酒,不善饮酒,酒的烈性更是他无法掌控得了的,而他酌酒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带着故事的人,借着月色,隐隐约约能瞧见他脸上的愁苦。
包卫看在眼里,早听到邀请就察觉出不对劲,“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白日里见你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了?”
凌宾摇了摇酒杯,嘴角忽然划出一丝无奈的笑,“包卫,明年的这个时候,大概又会有新一次的乐师考核了。”
“嗯?此话何意?”包卫敛敛眉。
凌宾喝下酒,刺激的酒感从舌.尖冲击到喉咙再到胃里,整个过程是凌宾都难以接受的,但是却忍耐住了。紧接着,叹了口气,回道:“乐师考核结果出来后,我便辞官回乡了。”
“什么?!”听言,包卫大惊失色,“怎么突然就要辞官了?你这年岁还差好几年呢?!”真的很意外,他想了一万种凌宾找他喝酒的原因,唯独猜不到这个。
“家母身体越来越差了,家中又只是我一个独子,父亲说,乡中在找乐艺老师,如果可以,他希望我回家。”
“这......”包卫私心,当然不想凌宾离开乐坊司,“你已经决定好了吗?你还这么年轻......况且你之前不是说你家乡的整体收成都很不好,不适合发展吗......”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的这个决定,和虞奇奇说过了吗?”
前面两个问题,凌宾都没什么想法,但听到最后一个,不经意间却让他自嘲一笑,“呵呵,虞奇奇不会太在意这些的,反倒我的离开,能让她没有大的压力。”
包卫不认可这句话:“胡说八道,平日里她和你的关系最好,她自己也亲口说与你这个师兄相处最为舒服,你现在说这话,若是被人家小姑娘听了去,不知是要有多扎心了。”即便包卫是虞奇奇的主教乐师,但是她和凌宾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多好,在整个乐坊司都是人尽皆知,看在眼里的。
凌宾怎不明白这些,只是他的意思并非在这,“三日后的考核共有五十几个乐人参加,我算过了,其中二十几个家中背景都是三品以上,要么就是富家子女,总之......礼部那边,一定已经收到了不少的好处。”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虞奇奇资质很好,最近的名声也确实很大,但乐师之位仅有一个,她的竞争力,还是十分可观的,不能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你辞官,就能保证她顺利竞争得上?”包卫自然清楚某些潜规则,可他没有搞懂凌宾前后话语的联系。
“我这边再多出一个乐师之位,她就多一份胜算。”凌宾说,“两个空位总比一个空位压力要小,礼部那边,应该也会有人为她争取,我只是觉得,可以给她多一分胜算,也是很好的。”
“放屁!”听到这里,包卫忍不住碎了句,“你家中的缘故辞官就算了,我倒可以理解你,不去拦着你。但你可别说是为了虞奇奇才辞了,我告诉你,她要是知道,非但不会减少考核的压力,反倒还会对你心生愧疚!”
包卫知道凌宾一直以来都喜欢虞奇奇,碍于小姑娘对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只能他单相思,默默的去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但稍稍了解虞奇奇的人都清楚,这丫头不喜欢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别人失去什么!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包卫自己也是,所以他可以想象的到,要是凌宾后面的这些话被虞奇奇知道,她会多不舒服。
她一定会拒绝凌宾这样所谓的好意,并且极力去阻止,情况不好的话,说不定人家小姑娘一气之下就不考了,再或者也囔囔要离开乐坊司,也不是没可能。
凌宾抬头看向包卫,显然他内心的卑微只是觉得自己辞官可以对虞奇奇能有一定的帮助,并没有顾及到人家女子那边的想法。听包卫这么一说,这才让他反应过来,好像......确实如此。
“如果你母亲的情况真的很严重,那你回家我也是不会阻拦的,只是你要考虑清楚,前程和幸福,还有你最终期望的归属,你考虑好,你能说服自己回乡当乐艺老师,那我包卫绝对不多说一句劝告。”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只是作为多年的同官以及知友,而不想和他分开罢了。第二中文网
凌宾好似有点哽咽,说实在的,他的初衷也是想让自己好好的留在乐坊司,直到年纪上限再走。但是人命天定,很多事情都不是想一想就能达成的,因为这个事情,他其实已经惆怅了好多日,只不过不想影响别人,就没有表现出来。
“包卫,我真的还是放不下她。”这是第三杯酒,凌宾又是一口饮尽,眸子里,仿佛还夹杂着些许的泪光。
包卫听言,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才喝下自己杯中一直未动的那杯酒,“缘分这个东西,真的是强求不来的,我能感受得出你真的对她很用心,可是人家小姑娘至始至终就只是将你当作一个哥哥看待!”那段时间,乐坊司所有乐师都在帮着凌宾撮合他和虞奇奇,但是没有用,丝毫进展都没有。
现如今,大家都知道虞奇奇真正的知音以及心中住的那个男子是陆浔,就也不敢再做无用的功夫,也并不想劝说凌宾去争夺虞奇奇。因为在大家的心中,也是认为虞奇奇和陆浔或许更加般配一些。
“我知道她对我无意,我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她能高兴,能幸福就好。”凌宾摇头笑了笑,“没有缘分就算了。”
包卫也不忍看见凌宾这般,“她会幸福的,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也希望你幸福。”包卫这话是真的,至少,虞奇奇是将凌宾当作真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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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一晃便是过去了,乐师考核的竞选十分紧张激烈,所有乐人从考场出来,都揣着忐忑的心情。
虞奇奇倒是一出来就一身轻松,估计是这几天憋死了,就等着考完,现如今管他结果怎么样,至少是放下一件事情,就很舒服。
“嗯?凌宾师兄呢?”出来后,只见包卫在,虞奇奇随口问了问。
包卫没有正面回答虞奇奇的话,而是反问一句:“考得感觉如何?”
虞奇奇耸耸肩,揉了揉胳膊,又是伸了个拦腰,很是淡然地说:“还行啊,倒是没有很难的,至于怎么评分,结果如何,我都看得开,无所谓啦!”这反正也不是她可以定的,要是一直纠结着结果如何,也是难受。
况且乐师考核的结果是要等足足十日,她若是心态不好,岂不是还要憋十日。
看见虞奇奇状态不错,包卫也算是安心,他拍了拍虞奇奇的肩膀,“随我过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外。
“师兄,到底何事?”虞奇奇的第六感告诉她不是好事。
包卫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人打扰,须臾,抿抿唇,沉重地叹了口气:“凌宾......现在在礼部办理辞官手续。”
“什么?辞官?他为何要辞官?”消息确实让她感到诧异,但她并没有夸张的惊讶,而是很理智地又问了句:“是主观因素还是客观因素?”
包卫无奈:“凌宾的母亲常年身体不好,他这么大个人,是应该回家孝敬老人了。”瞒了三日,凌宾本打算办完辞官偷偷摸摸离开,但是包卫总觉得这样会让他,也会让虞奇奇留下遗憾,思来想去,还是找她说了。
虞奇奇皱眉,不可避免的客观因素,的确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她同是叹了口气,“那......师兄以后还会再回来吗......”她若是没有记错,凌宾的家乡不归属京城,而是在其他都城,不论离皇宫还是京城,路途皆是遥远。
包卫摇摇头:“一旦辞官,回来的可能是非常小的,况且凌宾的年纪不小了,若我猜得不错,回去之后,家里是会给他安排亲事,估计......以后都只留在乡里。”
“可师兄跟我说过,出乡才是他目标,他想等个机会,等到年岁上限,再离开乐坊司,去京城,或是去好一点的都城安居,带着他的家人一起过日子。”好不容易脱离寒门,虞奇奇认为,重新回乡,不是能让凌宾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