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白有些悔恨自己得罪了温长珩,现在过去求药材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给,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希望都得试试。
他带着药材,抱着谢谨青去了城南温府,走到温府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我想求见温老板,麻烦通报一声。”
谢翎白尽量将态度放得低一些,谢大少活了这么久大概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话。
“我们主子不在府中。”
“怎么可能,我真的有急事,这位大哥,麻烦你通传一声好么?”
“主子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谢大少改日再来吧。”
“我不信,我自己进去找!”
谢翎白刚踏上台阶,就被守在门口的守卫拦下了,他低头看了看怀中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的谢谨青,回头走下台阶,重重地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求温老板见我一面,救救我弟弟,我谢翎白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你弟弟病了便去医馆,谢大少还是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我只是缺一味药材,求求通传一声吧。”
守卫有些为难,其中一个转身进府,谢翎白有些期待地看着大门,没多会只见他又出来了,朝着谢翎白摇了摇头:“谢大少,陈伯也不知道主子何时才会回来,你还是请回吧。”
“温长珩!温长珩你出来!”
谢翎白朝着门口大喊道,守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周围有些路人停了下来,不懂他这是在做什么。
“温长珩,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弟弟吧,之前我出言不逊是我不对,我该死,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帮帮我吧?”
谢翎白眼眶有些红,众人哪里见过这样子的谢大少,有些人以前被他欺负多了,现在看到他落魄了,便故意说一些难听的话语来刺激他,谢翎白充耳不闻,只是抱着谢谨青跪在温府门口。
没多会温府管家陈伯也出来劝了劝,但是谢翎白执意如此,他也无计可施,只好转身回去了。
正午时分,一辆马车在温府门口慢慢停了下来,温长珩从车上下来,见到跪在门口的谢翎白也没什么反应,直接往府中走去。
谢翎白听到议论声,抬头见温长珩已经走上台阶了,他连忙喊道:“温老板,温老板求你救救我弟弟,求求你了。”
温长珩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谢翎白,眼神掠过他怀中的谢谨青,神情有些淡漠:“这是温府,不是医馆。”
他的声音还是如昨日听到的那样,听着温和,其实满满的疏离。
“城内所有的大夫都看过了,我弟弟打小身子便弱,昨晚淋了雨便高烧不退,加上我爹娘的死…我……”
“我非大夫,你找我又有何用?”
“我需要苓羲草,听说您这边有。”
“苓羲草……”温长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倒是有。”
谢翎白有些高兴,但还没开口便听温长珩吐出几个字:“六百两一株。”
谢翎白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若换做之前的六百两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如今……
“我…我没有银子……”
温长珩转身便要走,谢翎白忙喊道:“温老板,你,你能不能行行好,先…先给我苓羲草让我救我弟弟?”
“温某不过一介商人罢了,满身铜臭,眼里只有钱,谢大少若拿不出六百两的话,便趁早去想其他办法吧。”
温长珩的声音慢悠悠的,听不出情绪,谢翎白无言以对,这话是他昨日说的,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错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求求温老板大发善心帮帮我,接下去做牛做马任劳任怨,我谢翎白一定想办法将钱还给你的,求求你了。”
谢翎白说完见温长珩还是往里走,压根没有要松口的样子,他有些失去重心地坐在了地上,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害的。
若他昨天好好在家反省的话,可能就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若他不让谢谨青淋雨的话,现在谢谨青也不会这样;若他不得罪温长珩的话,或许温长珩还会帮忙……
都是他,都是他不好,如果从小就跟着爹学习医术的话,也不会这么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都是我,是我害了你,小谨……”谢翎白抱着谢谨青哭了出来:“枉我从小在医馆长大,有个医术高超的爹,可自己却什么都不会,现在连自己的弟弟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你死在我怀里……”
刚跨进门槛的温长珩顿了一下,眸光有些闪动,那些自己刻意忘却的回忆尽数涌来,一幕幕摊在自己面前,每一幕都鲜血淋漓的。
“主子?”
卫择低声唤了一句,他知晓温长珩大概是想起以前的事了,犹豫着是否要去将谢翎白轰走。
“让他们进来吧。”
温长珩留下这句话便走进去了,卫择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迟疑,转身朝着谢翎白喊道:“谢大少,我家主子有请。”
谢翎白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卫择也不见了之后才终于抱着谢谨青站起身,双腿有些失去知觉地朝着温府大门走去。
陈伯过来带着谢翎白到了客房,谢翎白刚放下谢谨青不久,丫鬟小蕊便走进来,递上一个锦盒:“谢大少,这是主子吩咐送过来的。”
谢翎白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株干枯的药草,他想这大概就是苓羲草了。
“谢谢,能否借用一下厨房?”
“老奴带你去吧,小蕊,你留下来照看谢二少。”
“是。”
“谢谢陈伯。”
谢翎白刚才听丫鬟们似乎喊这位管家为陈伯,陈伯摇了摇头,带着谢翎白去了厨房,谢翎白根据大夫说的方法开始熬药。
第一次做这些事,有些手忙脚乱的,还好厨房内的厨娘们帮了忙,才不至于搞砸,之后给谢谨青喂了药,谢翎白便靠坐在床前守着。
“谢大少,手臂包扎一下吧。”
小蕊拿了些伤药过来,谢翎白挥手:“小事,没关系的。”
“是昨晚烫伤的吧,如果一直放着不管的,到时候会流脓更严重的。”
小蕊示意他伸手,谢翎白袖子一直是撸起来的,因为衣料碰到伤口便疼得厉害,他道了谢,小蕊低头替他将手臂包扎好之后便又替他手指也上了药,这是昨晚砸在地上砸伤的。
“我发现你们温府的人,待人都挺好的。”
今日遇到的守卫、管家、丫鬟和厨娘,一个个都很温和,小蕊闻言笑了一下,道:“那是因为我们主子好呀,好了,我去端些吃的过来。”
谢翎白坐在地上想了想,温长珩好么?不过倒是有些想不通,明明之前一直那么冷漠地拒绝了,可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肯帮他了呢?
谢翎白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谢谨青,快点好起来吧……
谢谨青服了药之后烧有些退了,但人却一直昏迷着,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谢翎白有些着急,重新去找过那个大夫,大夫只说可能需要多些时间。
他在房门口的走廊上放了个小炉子,上面搁着药罐,每次药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煎熬的,但是一连着几帖药下去,还是没醒。
第三日下午,温长珩在书房中问陈伯:“谢翎白那边如何?”
“他这三日不眠不休地照顾他弟弟,据说烧是退了,可人一直昏睡着,这么下去,怕不是很妥,那孩子跟传言中的不太一样,老奴觉得,没有传言中那么坏。”
陈伯这几日跟谢翎白打交道次数多,被他对弟弟的照顾感动了,所以想着替谢翎白说几句好话也无妨。
温长珩没说什么,打发陈伯下去后自己起身去了谢翎白住的院子,走进去便见他靠坐在房门口睡着了,手中拿着扇子大概是在煎药。
他看了一眼,走进客房到床边,伸手在谢谨青手腕上搭了一下,然后回到房门口,弯腰打开药罐盖子,闻了闻里面的药。
做完一切转身离开院子时,谢翎白还是睡着的,看得出确实累极了。
“主子?”
卫择有些不解看着温长珩走进药庐,伸手抓了几味药。
“去将谢翎白药罐里的药材替换了。”
卫择接过药材,疑惑道:“谢翎白熬的药不可用么?”
“也不是不可,只是谢谨青身子弱,扛不住那么重的药性,那药方不适合他,再用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卫择点头,立即离开药庐到厨房找了个药罐,将药材和水放进去后到谢翎白的院子里将药罐给替换了。
晚上温长珩坐在膳厅用晚膳的时候,远远地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继而是气喘吁吁的谢翎白出现在面前。
“温、温老板,我弟弟醒了!”
温长珩自顾自吃饭,连头都没抬一下,谢翎白继续道:“我是来谢谢温老板肯借苓羲草给我的。”
谢翎白并不知道最终治好他弟弟病的药材并不是先前那些,还以为是大夫给的药方真的有效,所以觉得多亏了苓羲草。
谢翎白说完等了一会并没有得到回应,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肚子开始叫起来了。
他摸了摸肚子,看着那些菜,直言道:“我有些饿了。”
谢大少活了十九年,向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最近一直没好好休息和吃饭,现在弟弟的病好转,终于感觉到饿了,周围伺候着的丫鬟们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低笑起来。
“谢大少住的是温府的客房,熬药用的是温府的厨房,现在还要吃温府的食材,温某倒是不记得,我们几时这么熟了?”
温长珩的声音听上去淡淡的,也没什么高不高兴的,谢翎白坦言道:“其实我这三日吃了好多回了,但因为担心小谨所以也没吃多少,现在放下心来便饿得慌,温老板,反正我以后是要做牛做马伺候你的,赏口饭也是应该的吧?”
谢翎白说着自己坐下来,眼光直直地盯着温长珩,丫鬟见温长珩没反对,便去盛了碗饭,取了双筷子过来。
“谢谢啊。”
谢翎白接过后便开始狼吞虎咽的,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夸菜好吃,温长珩抬眼看着他,这个人还真是……
不过看了他的吃相,刚才还觉得没什么滋味的菜肴,现在看起来倒似乎真的可口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