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后排加了一排座位,我在车上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见人坐过,陈伟突然出现在车上还坐在后排,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你、你、你……”我指着陈伟,瞠目结舌。
陈伟冲我一笑,飞快地坐直身体,将脸向我凑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张脸的五官忽地一下消失了,像被一把无形的刀削平了五官,再糊裹上一张惨白的纸,夸张地扭动、抽搐,我与这张“脸”的距离,此时只怕超不过三十公分。
我感到体内似乎有另一个自己,猛地要与身体撕裂,往外飞去,事后我想起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魂飞魄散”。
我吓得大叫,转身要跑,却听到车门被拉开,吴警官忽地钻进了车内,我对他大叫:“鬼!鬼!有鬼!”
吴警官紧张万分,冲我点点头:“我晓得,赶紧跑,那店里头也有。”
“什么?店里?!”我懵了,看吴警官发动汽车,突然想起后排座上的“陈伟”,飞似地扭头去看,却发现后排座空空如也……我怕极了,一刻也不愿在这车里呆,我扯着嗓子对吴警官吼:“还他妈开车干嘛,下车啊,车里有问题!”
吴警官把车开得要飞,跟我说:“没事,我不都在么!”
我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面,没看见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又看了看在旁边全神贯注开车的吴警官,我情绪稍定,狠喘了两口气,正想点支烟安安神,忽然听见旁边传来陈伟的声音:“给我也来一支吧。”
我一侧头,惊骇得几乎要撞破挡风玻璃跳出车去,那开车的不是吴警官么?!怎么这一眨眼又变成陈伟了?!真他妈的!我陡然明白,我这是被哪个王八蛋死鬼给缠上了……
“给我一支啊。”身边那化形陈伟的东西居然还颤巍巍地冲我伸过一只手来,我脑子一热,转身一拳砸过去,大骂道:“给你妈了个X!”那东西挨了我一记重拳,抱着方向盘往车门那边倒去,车子顿时失去了控制,猛地往山沟下窜去。我两眼发黑,心想:“完了!”
忽然感觉有人在轻拍我的脸,“喂,莫宇。”是吴警官的声音。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端坐在副驾座上,腰杆挺得笔直,我看见吴警官,下意识大叫起来:“啊!”
吴警官被我吓住了,身子向后仰了仰,小声问我:“你发魔怔了?”
我有点搞不清此时是真实还是幻觉,觉得最安全妥当的做法是暂时离开车,我反手拉开门,唰地跳下了车。
“喂莫宇你干嘛!”吴警官在车里叫了起来。
下了车,我才发现车仍停在饭店门口,饭店还没关门,里面灯火通明,几个服务员正在里头打扫卫生……
“喂,莫宇,你怎么啦?上车走哇!”吴警官从车窗里探出头叫我。
我问他:“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吴警官说:“哪什么久啊,才五分钟,和老板娘聊了几句,回来就看你木呆呆的,喂我说你……”
我打断他,问:“你是吴警官?”
吴警官一愣,反问我:“你没事吧你?”
我冲他叫:“我问你他妈到底是不是吴警官?”
吴警官火了,冲我叫:“我他妈是!哎,我说你……”
我打断他:“那你跟哪个男的去过游乐园?”
吴警官哭笑不得:“你神经啊,还是被鬼附身了?”
我说:“我是怕你被鬼附身了,别啰嗦,赶紧回答我!”
吴警官欲言又止,摇摇头,颇无奈地说出几个名字:“陈伟,你还有个小郁知。”吴警官能说出小郁知,无疑真的是他了,那玩意再神通广大,总不见得这种事它能知道,我放心了,重新上了车。
吴警官见鬼似地望着我,小心翼翼地问:“莫宇,你不会鬼上身了吧?”
我用力摇了摇,说:“现在别提,回去说。”吴警官看了我几秒,没继续问,立刻开车,只是车速比来时要快得多。
听完我的撞邪遭遇后,陈伟拍着大腿说:“怎么样,我就说这车里有问题吧,先是我被整,接着是莫宇,然后呢……”
最后吴警官这晚也没回去,和我们一起挤在陈伟屋里睡,“睡不着就睡不着吧。”吴警官说,“困死总比吓死好。”
陈伟发现他的语病,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纠正他:“困死了怎么还会睡不着咧?”
我正好在往床上爬,闻言一脚把他踹进被窝,骂道:“就你他妈的嘴多!”
居然一夜无梦,第二天我们醒来,发现吴警官已经离开房间了,陈伟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妈的吴警官不会被鬼捉走了吧?!”
吴警官当然没被鬼捉走,而是一早上就被自己领导给叫走了。
昨晚上陈伟关机了,早上起来开机看到个短信,馆长发的,要我们起床就去单位,有事要说。
原来馆长昨晚和园林所的所长一块吃饭,听园林所所长说到现在外面开始出现了一种叫做“树葬”的新殡葬方式,就是不立墓碑,直接将死者的骨灰葬在一棵树下,以树代碑。
这种殡葬新方式,既美化环境,又节约土地,还可以引申其内在含义:死者逝去的生命在树上得到延续,听上去多美,再说了,一棵生机盎然的绿树,看上去比一座冷冰冰的墓碑让人舒服多了,死者家属,想必也愿意接受。一举多得,实在妙不可言。
馆长听着听着,就有了主意,打算在殡仪馆开发个新业务,和园林所合作,在原有的墓葬外,再推出个树葬,以丰富业务,增加创收。
我们听都说好,可陈伟转念一想,万一大家都要树葬了,那李师傅岂不要失业了?陈伟和李师傅关系好,就跟馆长提出这个问题,馆长说:“这个小伟你就不要担心了,前些时候另一个修坟师傅就和我提了,说年纪有点大了,不想干了,他一走,咱们这就剩下老李一个人,他一个人怕也忙不过来,再说了,树葬虽然好,我想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个新观念,要墓碑的还是大有人在。”陈伟想了想,觉得不错,就没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