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世事与花同,死生开谢雨和风,一自春风收拾去,生寄死归也是空,叹人生不长年,只望解结解结解冤结,存日有罪都解脱,惟凭至尊大慈悲,犹如赤日消冰雪,以今奉为亡灵哀,求忏悔冤冤似海,无始以来相累连,今宵幸对亡灵前,一切冤家都消灭。”
“这道士蛮会唱诶,能唱出这么多词。”一个看热闹的老妇看看前后的人,啧啧两声,“那两个不行,就会敲敲锣鼓。”
“一个人一个职责嘛,听说明天下葬是那个毛道士主持,那就轮到他唱了呗!”
“哪个是毛道士?”
“打鼓的那个,还有一个姓李。”
“前生今世孽和冤,洗涤化云烟,皈叩圣前,道法广无边,现存皆快乐,已往早超升。”张道士唱着给李道士使了个眼神,后者加快了打锣的节奏,“哀灵无福,其长侄至孝,为大伯母将那私房钱拿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李道士话音刚落,四下一阵欢笑声,当事人樊赟卓不明就理,林妙娇匆匆递给他一张五块钱,让他放到张道士面前的金钵里。
一边的董毓敏见状,也赶紧叫来了两个儿子,将身上的钱摸出来,一人递了一张十块钱,果然,紧接着听见毛道士唱道,“二侄子三侄子也不甘,争相把金猪抬上来。”
樊知宪夫妻俩这会儿子都不在,其子樊继文见二堂哥樊恒睿已经拿着钱走过去了,一时无助地左顾右盼,王金锁见状,去看热闹的人群中找人借了十块钱递给他,后者拿到钱后急急忙忙地跑到张道长面前,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人生七十古来稀,未有生来死未知,远观天上星和月,近看人间水与山,青山绿水依然在,人死一去不回来,叹君一去别泥城,黄泉路上好伤心。”张道士唱完用力对击铙钹,李道士立马接着唱,“亡命有酒吃不得,好叫儿女哭一场,几个侄子没白疼,留个孤女心不安!”
“十月里来冷希希,人人身上穿寒衣,亡人有衣穿不得,真叫儿女好惨凄。”李道士将目光投向了林妙娇等人,“明年清明雨纷纷,活人去上死人坟,哀叹亡魂今何在,怎叫儿女不伤心。”
“小林啊,你们妯娌几个现在就去,随便给点,这马上就要叫你们了,到时候不知道要叫多少呢!”
“是啊,你二嫂又不在,你们一起去丢几块钱就下来,他们一会儿叫多少就不一定了。”
一个老妇人戳了戳林妙娇的肩膀,对着张道士他们撇了撇嘴,其他妇人见状一一点头,林妙娇考虑了片刻便带着弟媳们一起去张道士面前给了钱。
“……生前人好情谊真,妯娌纷纷掏腰包,金钵难装这深情,只得一钵接一钵。”李道士见状轻笑,“夜深睡得三更梦,翻身不却天又明,回头仔细思量想,尽是南柯一梦中。”
林妙娇几人被提名,觉得有些难为情,董毓敏倒是没听懂,跟着她们一起走到门边,大奶奶见她们走近就起身,“不要紧的,按道理都不该叫你们的,连伢子都不该叫,要到那么多都不错了,还好世哲他们都不在。”
“是的哟,小秦年纪轻,他们赞花也搞不到什么钱。”另一个老妇嗤笑,“也实在是没人叫,第一个就叫小伢子。”
村妇们开始讨论,林妙娇听了她们的话觉得有理,心里那点郁闷也就渐渐消散了,所有的仪式彻底结束之后,所有人都散了,樊敬书则是带着小妹一直守在棚子里,晚饭之后才让樊老太太带小妹回去睡觉。
夜里的树枝懒惰,连树叶都不愿摇曳,樊敬书坐在棺材边临时搭起的板床上,内心如同一潭死水,掀不起半点波澜。
今夜的天空好像格外的黑,没有星星,更看不见月亮,四下黑压压一片的小村庄里,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小棚子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第二天早上起了大雾,但樊敬书还是早早地起了床,昨天樊世哲安排了八个人,打算今早去山上挖坟坑,他准备一同去看看场地。
凌晨的风打在脸上有些刺痛,小妹趴在樊敬书的背上,睡意少了一半,路边的野草狂乱,露水打湿了樊敬书的裤腿,一众人驮着锄头,跟在这对父女身后。
等到了地方,天已经蒙蒙亮了,樊敬书将一把锄头递给小妹,后者在其授意后,高举锄头,用力往地上挖了三下,再将锄头扔了出去。
“这山上的事情,就拿到您老人家了。”
樊敬书悄悄给老马驴塞了包烟,后者接过点点头,开始指挥其他人挖坑,樊敬书父女俩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提前下山。
秦梅今日下葬,秦家人上午倒是来了,秦家姊妹一来便去秦梅的棺前哭嚎,秦兰哭着哭着突然惊叫起来,声称自己看见了秦梅的魂魄从棺材里飘了出来,一直飘到了天上。
“阿梅见到了我们姊妹,估计就没什么牵挂了,这才上了青天,是去享福了。”
小妹的大姨秦荷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杯,面容和善地看着周围的樊家人。
“小妹还小,她怎会放心的下?”樊老太太坐在堂前,淡淡地瞥了一眼秦荷,“只有她二姨一人瞧见了,或许只是赶路累着了,看错了吧?”
“呵呵,老太太说的是,或许真是阿兰看错了,平时我们三姊妹是最亲的,阿兰估计也是心里头难以接受,一时眼花看差了。”秦荷轻笑了一声,继而看向秦兰,“……不过,我倒是愿意相信的,阿兰,你说是不是阿梅感激你养了小妹那么长时间,所以只让你看见了?”
“亲姊妹之间哪里要说什么感激?小妹在我那只不过是多了张嘴,又不是特地为着她。”秦兰跟着秦荷一起弯了弯嘴角,“想来只能有一两个人能看见,凑巧让我给占了一个,或许……阿梅是要见的是大姐也说不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