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路边的地里缓缓升起雾霭,随着微风袅袅娜娜飘散。
远处的村庄星星点点亮着灯光,不时有狗吠声传来。
出了一趟远差的方刚和胡龙华此时归心似箭,不顾大路上的限速禁令,急匆匆往家里赶。
窝在副驾驶的胡龙华乜斜着眼睛翻了个身,看到侧前方有东西飘飘洒洒落下来。
正巧有一张落在胡龙华面前的挡风玻璃上,粉红的颜色相当刺眼。
“那是什么?”胡龙华来了精神。
“钱,是钱。”方刚也发现了。
方刚踩了刹车,俩人急忙下车,此时仍有很多钱从天上飘下来。
“这钱是哪来的?”
“管他哪来的,先捡了再说。”
“发财啦,哈哈哈。”
方刚弯腰去捡,触手感觉很粗糙。
借着车灯,方刚看了一眼,钱的题头印着‘冥府银行发行’。
“真晦气,”方刚骂了一声:“谁踏马把冥币印成钱的样子。”
胡龙华也发现这是冥币,扔了之后赶紧上车。
车子重新发动,胡龙华紧张的问到:“咱们不是撞鬼了吧。”
“别瞎想,可能是遇上出葬的了。”
此刻俩人更加归心似箭,方刚猛踩油门,车子风驰电掣往前冲去。
“慢点儿。”胡龙华紧张的心绪还未平静。
“怕什么,这个点又没什么车。”
才说完,车灯的尽头出现一辆厢货。
灯光照射在厢货下端的保险杠上,没有看到牌照。
方刚准备超车,按了两下喇叭。
厢货似乎没听到喇叭声,仍然在路上蛇形。
“马德,”方刚骂到:“无牌无证还这么拽。”
方刚开了远光,厢货的后门映入眼帘。
两扇门只关了一扇,白色的门上印着‘故园’两个字。
从开着的门里望进去,货厢幽深黑暗。
蓦地,货厢里突然冒出一个穿着寿衣的童子。
在车灯的照射下,童子的脸色特别惨白,看上去触目惊心。
“有鬼啊。”胡龙华吓得大叫。
方刚沉住气:“看清楚,咱们这里把殡仪馆都叫‘故园’,殡仪馆的车上有纸扎童子不是很正常的吗。”
“刚才那些冥币肯定也是他们撒的。”方刚说着来了气:“我要超上去找他们理论。”
不管方刚怎么加速,厢货总是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始终都追不上。
胡龙华劝到:“放慢一些,让他走远点吧。”
“不行,”方刚喝到:“怎么着也得和他扯这个皮。”说罢方刚把油门踩到了底。
厢货的提速终归不如轿车,距离被一点点拉近。
眼看就要追上了,车灯照射中的童子忽然咧嘴笑了一下。
方刚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松了油门猛踩刹车。
但此时已经来不来了,厢货忽地凭空消失。
刺耳的喇叭声中,迎面一辆渣土车冲了过来。
躲避已是不及,渣土车瞬间就将轿车副驾驶那一边撞得粉碎。
巨大的推力让轿车一百八十度回旋,又碰上渣土车的后轮,被挤在了路边,撞在防护林上。
如此猛烈的撞击,轿车的安全气囊竟然没有弹出来。
方刚急忙全身上下不停的摸,摸到好些玻璃渣,不过好像并没有大碍。
他惊魂未定的抬头,‘呯’,那块从庙里请来,挂在后视镜的红布忽地自燃起来。
副驾驶上的胡龙华浑身是血,早已不省人事。
“老胡,你怎么样?”方刚推了胡龙华一下,胡龙华的人头晃悠两下掉在了方刚的腿上骨碌碌往下滚。
“啊…”
“啊…”方刚冲下车,发疯似的在路边乱跳乱叫,惊得树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
这是近期第三起因为莫名其妙出现的厢货车导致的事故。
第一次车祸,一对父子骑着摩托车跟在厢货后面,十字路口没看到绿灯亮起,被纵向来车撞倒,父亲当场死亡,九岁的儿子只说跟在厢货后面,其他的什么也说不上来。
但监控里并未看到厢货,只看到摩托车一直匀速向前,十字路口没有看信号灯,也未减速。
第二次车祸要惨烈很多,面包车载着一家五口跟在厢货后面,司机忽地猛打方向盘撞在路边的树上,三死两伤。
受伤的女儿醒来之后告诉捕快,在猛打方向盘的瞬间,坐在后排的她看到货厢里一个纸扎的童子正咧嘴在笑,惨白的脸让人瘆得慌。
捕快们推测面包车司机被童子吓到之后操作失误,才导致了这次车祸。
方刚和胡龙华是第三个,所有线索都指向厢货,却遍查监控没有任何厢货的蛛丝马迹之后,捕快们想到了我。
当方刚惊魂未定的把详细情形描述给我听的时候,我马上反问:“渣土车迎面撞来,为什么撞的是副驾驶这边?”
方刚解释到:“当时我准备超车,侵占了部分对向车道。”
“也就是说,厢货并未阻挡你的视线?那你应该能看到渣土车吧。”
方刚想了想:“可我真的没看到渣土车。”
我自言自语:“会不会是鬼遮眼?但鬼遮眼只限于一定的空间,开放的大路上怎么遮?”
“这是车,”一旁的于歌插了一句:“车怎么会鬼遮眼?”
我说到:“我们不排除任何可能,而且后视镜上的红布自燃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还有,”我继续说到:“事后我们搜索过路上,并没有看到印得和钱一样的冥币。”
方刚激动的站了起来:“封先生,我没有撒谎。”
“是不是撒谎,我们会继续调查的。”看来方刚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也没过多解释:“方先生,你先休息吧,我们随时保持联络。”
出得门来,于歌问到:“接下来该怎么办?胡龙华的家人一定要给个交代。”
我说到:“想办法找到逃逸的渣土车吧,那就什么都解决了。”
找渣土车谈何容易?
这些车都是昼伏夜出,为了多拉快跑,经常糊了号牌之后横冲直撞,反正和别的什么车对撞都不会吃亏。
于歌说到:“渣土车同事们肯定会查的,封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笨办法,晚上去出事的路段巡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连续在路上奋斗了好几个通宵,渣土车倒是遇到不少。
即使曾出过事,这些渣土车在路上依然嚣张得很。
于歌实在看不惯:“封先生,停车,我得去教育一下他们。”
我说到:“不是有人查吗?”
“停车。”于歌提高了音量。
我把车停在路边,于歌忿忿的下车站在路中间伸手拦车。
渣土车远远的过来,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没有停车的意思。
于歌也丝毫不让的站在路中间。
渣土车毫不在乎的冲过来,眼看就要撞上,于歌只得跳开,狼狈的在路上打了个滚。
反正号牌被糊住,而且昼伏夜出,撞死你也白撞,你到哪里抓人?
于歌只得骂骂咧咧的上车。
熬了几个通宵一点线索也没有,反倒把人弄得疲惫不堪,那边查渣土车的也没有什么收获,事情陷入了僵局。
对了,忘了介绍,我叫封烨,是一个‘渡河人’。
所谓的渡河人,就是帮那些强留在世间的枉死之人消弭怨气,让他们心平气和过忘川河,开启接下来鬼生旅程的人。
做这些事情,经常需要和捕快打交道,于歌就是那边和我的联络人。
这天刚刚下路回事务所,有个中年妇女便跟了进来:“封先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公吧。”
我转过头,有些莫名其妙:“你是?”
中年妇女说到:“封先生,我打听了好多人才找到这里的,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老公。”
除了渡河,各种奇奇怪怪的活儿我也接,毕竟能来钱么。
“你老公怎么了?”我坐下问到。
中年妇女说到:“昨天晚上我回家看到老公坐在房顶上,可那个时候他明明在外面做事。”
“我觉得蹊跷,问了一下家里长辈,长辈的意思是我老公的生魂掉了,如果不找个高明的阴阳先生化解,我老公三天之内必死无疑。”
按照妇女的说法,确实是生魂掉了出来,不出三天就会有鬼差将魂拘去,看来家里长辈还有些见识。
我微微侧头:“生魂掉出来一般是大限将至,如果你老公只有这么大的寿元,就算是神仙也难救。”
妇女有些激动:“封先生,我老公不是短命的人。”
“还有一种可能,”我说到:“他近期做了天大的亏心事,被厉鬼找上了门。”
妇女迟疑了一下,说到:“我老公不是坏人,虽然脾气暴躁了一点,但不会做亏心事的。”
“把你老公的姓名、生辰八字写下来我算算吧。”
妇女忙工整的写下了名字和生辰八字,刘华云,四十一岁。
除了这些,她还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钟云香,三十九岁。
“封先生,顺便帮我测一下会不会守寡或者改嫁。”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这钟云香倒是聪明,如果算出她不会守寡,不就证明她老公刘华云没事了吗。
掐了下六壬,我说到:“刘华云的寿元的确不止四十一岁,还有补救的余地。”
钟云香急切的抓住我的手:“那就有劳大师了。”
我拿出一张蓝色的纸,剪出一个人的形状,写上刘华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交给钟云香。
“用你老公最常穿的衣服包住这个纸人,然后在衣服口袋里装些钱,找个十字路口把衣服放在中间,看到有车压过去之后便离开,记住,千万不要回头。”
钟云香点头问到:“封先生,装多少钱?”
我说到:“看你的诚心,这是用来贿赂鬼差的,自然越多越好。”
“鬼差也用阳间的钱?”
“鬼差到阳间办事,就跟你上班出差一样,见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也是要花钱的嘛。不过你记住,有车轧过去之后马上走,千万别回头。”
“封先生,”钟云香有些好奇:“你是不是测算到我老公是开车的,所以才想到这个办法?是不是只要有车轧过去我老公的生魂就会回来,以后都没事了。”
“哦?”我抬起头来:“你老公刘华云是开车的?开什么车?”
“渣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