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光辉犹如一块透明的面纱,轻轻地包裹住天空。幽幽的湖水恍若一面迷人的银镜,静静地铺开在大地。
如银的月辉自天空中柔和地撒下来,使平静的湖水泛起一片又一片灵动的波光粼粼,烟波浩渺,妩媚潋滟。
火折子点燃牡丹形花灯,随着火光明亮起来,空气中隐隐泛着一股微焦的味道,虽然只是一瞬,却在寂静清凉的湖中心增添了一抹微热的动人情调。
苏妙双手捧着河灯,河灯内的蜡烛充分燃烧后,透过灯罩映照在她的脸上,竟是比花灯还要鲜丽的艳红色。
回味收起火折子,上前托起她的手,与她一起将牡丹河灯放进水中。
潺潺流动的湖水,不徐不疾,悄无声息地向东方流去,最终会与清江汇聚,共同奔向广阔的大海。受到这一股永不停歇的力道的引导,鲜艳的河灯才一下水便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进,眨眼间已经漂到了手臂够不到的地方。
苏妙还保持着胳膊伸出去的姿势,过了一会儿,小声咕哝:
“漂得好快,这么快就走了,难道都不会舍不得么?”
“你在说河灯?”回味因为与她一起放河灯,坐在她身后,仍虚勾着她的腰身,闻言,望着她的侧脸笑问。
苏妙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回味呵地笑了,顿了顿,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只用帕子包成的小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块三寸来长白胖白胖的小面果子,也就是传说中的“七夕果”。
七夕果与七夕并没有关系,最早只是卖果子的商人抛出来的噱头。丰州“沈记果子铺”的七夕果驰名整个秦安省,距今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沈记果子铺的七夕果只有在每年七夕节才会供应,并且限量五百个,只有五百个。五百个看似很多,实际上开门不到两个时辰就会全部卖光,去晚了压根没货,就算早早去排队也不一定能买到。
沈记七夕果。据说采用祖传秘制配方。松软香甜,绵润细腻,清新甘美。犹如凝脂,是即使在御供点心面前也毫不逊色的丰州名产。
“该不会是沈记的七夕果吧?”苏妙盯着他手里被帕子包着的点心,吃惊地问。
“是沈记的。”回味点了点头。
听到肯定的答案苏妙越发吃惊,一叠声追问:“只卖五百个。你又没时间去排队,你到底是怎么买到的?”
“我让沈老板帮我留了一个。”
“留了一个?”苏妙盯着他淡定的表情。吃惊了片刻,不可思议地问,“你又不认识沈老板,他怎么会帮你留一个?”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招呼一下就认识了。你喜欢新奇的东西。一定很想吃这个吧?”回味轻描淡写地说着,将手里的七夕果塞进她手里。
苏妙低头望着喷香绵甜的点心,小声惊叹:“这么难买的东西你都能买到!”顿了顿。笑眯眯说,“既然是难得的东西。我一个人吃独食可不好,分给你一半吧!”
“我不要。”
“尝一尝嘛,这么大一块,两个人吃没问题的。”苏妙笑意满满地说,才要将手里的七夕果掰开。
回味却按住她的手:“这么漂亮的花型你把它掰成两半岂不可惜。”
苏妙一愣,盯着手里蝴蝶形剔透玲珑散发着诱人清甜的糕点,想了一会儿,说:
“不要紧,反正咬一口也会坏掉。”
“你就那么想让我和你一起吃吗?”回味忍俊不禁,看着她笑问。
苏妙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掷地有声地道:“吃独食是不仗义的!”
回味噗地笑了,望着她在月色下晶莹剔透恍若两颗璀璨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珠,唇角勾着柔煦的笑意,忽然伸手拿过她手里的七夕果,与此同时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捏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顺势将柔软香甜的七夕果塞进她嘴里。苏妙被捏住下巴,不由得顺从那股力道抬起头来,甜美的果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触上她的唇,她条件反射地张嘴噙住,就在她刚刚咬住点心的一头的时候,他毫无预兆地俯下脸,张口咬断还留在外面的那剩余的半块糕。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他柔软温热的嘴唇已经在她因为咬住点心而微微发干的嘴唇上轻轻擦过,似有意,似无意,究竟是什么苏妙已经不知道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撩拨人心的幽香在他俯下来的一刻便迅速填满她的周身空隙,点心的甘美滋味自舌尖的味蕾扩散,熏香的醉人幽淡从鼻端的嗅觉袭来,湖中心沁凉自在,然而身处在湖中心的她却觉得此刻脸和指尖都变得滚烫起来。
完全出乎意料的放肆举动,她呆了一呆,诧然望向他。
他用圆润的拇指指尖在唇角的点心末上轻轻擦过,望着她,莞尔一笑,幽声叹道:
“真甜呐!”
呆滞了两秒之后,恍若沸腾的开水在不断地冒着炽烈的泡泡,伴随着轰的一声嗡鸣,一股滚烫的热血从脚底直窜至全身,让她的整个人都炽热绯红起来。在他含着笑意的墨眸的注视下,她只觉得心跳加快心跳加快快到恍若擂鼓,再这样跳下去她一定会心脏爆开裂成四瓣。她脸涨红,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因为心脏的超负荷运转头顶已然开始冒烟,她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
“花花公子!花花公子!这个人果然是个花花公子!
小船上悬挂着的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回味眼看着河灯已经漂出很远只余一点火光还留在视线里,突然从船上站起来。小船太窄,他这么一站,船身猛然摇晃了一下,把还沉浸在心跳激烈中的苏妙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抓住船板,向他望过去,却见他已经拿起竹篙,撑着小船向前方驶去。
“去哪儿?”她连忙问。
“带你去个好地方。”他笑答。
“你认得路吗?”苏妙狐疑地盯着他,用不相信的口吻问。
“当然认得,只要向着这颗星的方向走,一会儿就到了。”他指着头顶的北极星说。
苏妙眉一扬。双手捧脸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道:
“你划船挺熟练的嘛,跟谁学的?”
“从小看船娘驾船。就算不学也会了。梁都临海,小时候我常常划船去海上钓鱼。”
“一个人去?不会迷失方向吗?你是怎么回来的?”苏妙十分好奇地问。
回味眼眸闪了两下,含糊不清地说:“每次的情况都不一样,不过总会有办法的。再说我又不是每一次都会迷失方向。我也会带地图的。”
“是吗?”苏妙轻慢地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又抬头望向已经明显偏离的北极星,平声提醒,“小味味,我觉得你好像没有跟着那颗星星走。”
回味一愣。抬头望了望天上明亮的北极星,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位置,对着她莞尔一笑:
“别急。这附近有暗流,不打紧。”说着。继续撑竹篙向北极星的方向划去。
苏妙用膝盖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他。她总算明白了,他不是不记路也不是方向感不强,他路痴是因为他一不留神就会到处乱走。这个人连走路都这么随心所欲,他好像一分神的功夫就会活到自己的世界里去。苏妙搔了搔脸颊,是该说他肆意呢还是该说他心太大呢,他说避世就能避世的能力还真是让人羡慕!
灯光映在水面上,随着起伏的波纹轻轻晃动。
正前方的碧溪湖突然出现了一大片芦苇丛,回味正将船向那片茂密的芦苇丛划去。
苏妙心里有点不想去,在这个季节看见芦苇丛最先想到的就是可恶的蚊子,然而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划船,她也不好意思说不想去。
竹篙划破湖水漾起柔波发出轻微又悦耳的哗啦声,柳叶小船离那片茂盛的芦苇丛越来越近,属于水生绿植特有的潮湿清新随着湖水上那薄薄的雾气无声地飘过来,沁人心脾。
就在马上要靠近芦苇丛时,回味突然熄灭了船上的灯笼,苏妙吓了一跳,狐疑地望向他。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长草丛生的芦苇中有几点小小的光亮出现,那光亮呈油绿色,绿油油的在芦苇丛里起伏飘荡。一团团圆形的光圈,有几点靠近水面将倒影浮在湖水之上,仿佛水上水下都有可**的发光体在飞翔一般,极是漂亮。
随着小船向芦苇丛深处驶去,天空中会浮动的光圈越来越多,竟将整片湖水映得如同绿色。细微却鲜艳的绿光照在水面上,仿佛已经渗透进涟漪里,如雾如烟,犹如进入了另一个神秘奇幻的世界,竟让人似沉浸在美妙的梦里一般,迷醉,惊叹。
“萤火虫呐,好多萤火虫!”苏妙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奇妙景致,惊讶地张着嘴巴,轻声笑说。
流萤闪烁在月色下略显深邃的芦苇丛中,忽出忽没,像叶片里藏着的晶莹璀璨的绿宝石,把本迷人的夜色点缀得越发瑰丽神奇。
回味将小船固定住,任小船在被芦苇丛包围的湖水里荡啊荡。
他重新坐回毯子上,手扶着船舷挨在她身边,望着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草丛里的萤火虫,莞尔一笑,指着头顶的天,说:
“你再看天上!”
苏妙微怔,顺着他的指引仰起头向天空望去,芦苇很高很长,他们坐在高高的芦苇丛里就仿佛被隔绝在密闭的空间内,就连头顶的星空似也被芦苇丛切割,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璀璨的迷人的星河。漫天的星斗,从未看过的如此明亮的星斗,每一颗都在尽着己的力量,把点点滴滴的光芒汇聚在一起,似一颗颗剔透晶亮的明珠,镶嵌在光滑宛如水银镜的天幕上。熠熠生辉的星子密密麻麻地撒满了无垠壮美的星空,**白色的银河一直在伸展着,蔓延着,无边无际,深邃迷离,仿佛亘古不变,刹那永恒。
夜空中的星斗,草丛里的流萤,湖水上的粼光,交相辉映,斑斓绚丽。
“这地方真美。”苏妙忍不住轻声赞叹。
回味笑了笑,单手枕在脑后躺下去,望了一会儿晶莹剔透的星空,侧头看了她一眼,笑说:
“你要不要躺下,躺下之后流萤就会飞过来。”
苏妙依言躺下来,就在才要枕在柔软的毯子上时,他毫无预兆地伸出另一只胳膊,她没有枕在毯子上,而是枕在他的手臂上。她一愣,感受着后脑勺下的触感,眨巴了两下眼睛。
回味刻意忽略这些,一本正经地轻声道:“看,飞过来了!”
两旁芦苇丛中先前受惊藏起来的萤火虫见坐着的人消失了,又悄悄地从草丛中飘出来,似感觉危险解除,又一次忙碌起来,从这头的芦苇丛飞到那头的芦苇丛,在两人眼前上空提着小灯笼似的飞来飞去,流光溢彩,甚是可**。一只小虫不知是无意的还是对她很好奇,飞着飞着竟落在苏妙的鼻尖歇脚,苏妙心里一阵激动,好奇地盯着它一闪一闪的尾灯瞧,不由得看对了眼。身旁的回味望着她,黑灯瞎火他应该看不见她对眼,但他却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小虫受惊,扇动起翅膀飞走了,苏妙愣了愣,紧接着恼怒地用力推他:
“笑什么,难得停在我的鼻子上,它都飞走了!”
“抱歉抱歉!”回味笑意盎然地说,手一扬似虚空一抓,收回来放在她眼前,虚握着的手掌里一只硕大的萤火虫正静静地站在他的掌心里,尾灯亮闪闪的让苏妙想起了信号灯,“你喜欢吗,我捉几只让你带回去养?”
苏妙含笑摇摇头:“养不活的,这么有趣的东西还是在自然里飞来飞去最好。”
回味笑笑,大萤火虫从他的掌心飞走,两人静静地卧在小船里,感受着身下细微的漂浮**。微风拂过潋滟的湖水沁凉地飘过来,吹起他的发梢落在她脸上,痒痒的。
“头发。”过了一会,她咕哝。
“嗯?”正望天的回味一愣。
“你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他没反应过来。
“我痒痒的!”她偏过头去对他扬声抱怨。
他刚好侧过头来望向她。
鼻尖相贴,近在咫尺。
他愣了愣,关切地问:“你哪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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