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石壁流出无数道水柱,她抽出手中剑,拼命向石门砍去。然而,它始终纹丝不动。虽然她水性很好,但在这样密闭的情况下,游泳再好恐怕也得淹死。水流速度很快,很快淹没她的脚,然后是腰、脖子……直到整个身子都置于水中,她闭着气,却也不管用,若老天今日要她死在这里,她定然不会就此认命。因为她的心里还有太多太多的牵挂,所以她告诉自己万不可死在这里。
身子一会儿变重,一会儿变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去。
于半晕半醒间,突然感觉有人渡了一口气给她。“咳咳……”吐出两口清水后,月明一身狼狈,浑身湿漉,睁眼便看见赵李蒙三人担忧的脸色。
见她醒了,他们才露出欢喜的笑容,只有赵风起脸色冰冷,一语不发。
月明见只有蒙蛏身上有水,想到难道是他救的她,可这怎么可能,蒙蛏只会作弄她,怎会救她?大概记得自己刚才虽然昏迷,但有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触及她的唇。难道是蛏子?
月明又羞又怒道:“蛏子,你是不是亲了我?”
蒙蛏被她吓了一跳:“姑奶奶,我哪里敢亲你。”
月明没好气地问:“那是谁?”
“是我。”赵风起淡淡道。
月明诧异了会儿,心想,果然还是哥哥救了她,不知怎的,眼泪竟直往下掉。若自己在执行任务的时被水淹死了,这世上最伤心的人会是谁呢?为什么她总要让人担心呢?哥,我一直想学会坚强,学着不给你们添乱,学着尽力帮到你们,可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蒙蛏拿唯一干净的衣袖往她脸上擦着,道:“我没骂你,你哭什么?”
月明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泪,推开他道:“好了,别磨蹭了,我们还要找宝物呢!”
蒙蛏没想到她变脸会变得这么快,呆了片刻。
李宣道:“不必找了,我们已在密室尽头。”
月明吃惊,向四周看去,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竟是一间密闭的石室。石门被掩得死死,连外面的水流也流不进一丝。室内空荡,中央有个石台,石台上有个木盒子,赵风起和李宣正盯着盒子里的东西。
月明站的远,大概看出那是一块金晃晃的东西。
赵风起拿起它,月明这才看清,那是一块用金子打造的牌子,上面刻着“免死金牌”四个字。
李宣叹道:“当今皇帝不曾发赠任何大臣丹书铁劵,只有先帝曾给几个人发过,一位是嫁给大将军的长公主修碧,一位是已经死去的前任宰相赵氏。”
月明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先帝遗物,只是曾经先帝赠予大臣的一枚免死金牌。
李宣继续道:“不过说来也奇怪,当年的赵丞相明明有免死金牌,却还是被判了满门抄斩。我想……”突然欲言又止。
月明上前问:“我想什么?”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这赵丞相一家似乎与自己有关。
李宣道:“我想赵丞相的这块免死金牌应该是被人盗了。”
不知怎地,月明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揪着般的难受,再难言语。
赵风起将免死金牌收于袖中,吩咐道:“找一找出口在哪。”
话音刚落,蒙蛏道:“我已经找到了。”
赵风起嘱咐道:“带好面具,别被人认出。”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李宣手中的则是一张银质面具。
蒙蛏只好再次带好那张像极茂卯的人皮*面具,明月则易容成了丫鬟思渠。
打开石门,门外早有无数官兵把守,他们竟被包围了。
管家张全之前发现入口处的守卫都倒地不起,知有人闯进了密室,便命人守住密室出口。
蒙蛏心想,此次不是冯广平带头,想必是他被茅厕熏的,至今还起不来吧!月明看他一脸猥琐的表情,想必没安什么好心,却没想到他竟是想着这茬!
然,区区一群士兵,又如何能拦得住他们?
赵风起和李宣杀出一条路来,张全立即命人补上,嘴里说着:“他们中了毒,撑不了多少时间,快上……”
月明不理解,他说谁中了毒,很明显,她没有中毒,又看看身边三人,发现他们都神色如常,哪有什么中毒的迹象,想来张全这话大概只是随口一说,只为鼓舞士气罢了。
四人杀开众人,飞身出了冯府。
离开前,月明从怀中取出一根桃花枝,花枝上绑着张纸条。
花枝飞向众人,众人误以为是暗器,立即慌忙避开。砰地一声,花枝带着纸条插入一棵榆树的树干,纸条上书有“清风明月”四个娟秀的字。
此时,清风起,一轮明月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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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武恒山,赵月明避开蒙蛏,问赵风起:“哥,之前是不是你救的我?”
赵风起淡淡道:“不是,虽然是我劈开了石门,却是蒙蛏下水将你救起。”避开她的目光,向自己房内走去,步调似比以往急了些许。随后又吩咐了一声:“月明,去将李宣叫来。”
她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李宣走上前来,勾了下她的鼻子:“丫头,我和你哥有点事要商量,你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好。”月明说完,离开后却未往自己房里走去,而是走向了桃林。
待赵李二人都进了房间,赵风起才扶住桌角,捂住胸口,噗地吐出一口血。
李宣急道:“风起,你!”
赵风起不急不忙地拿出袖中的免死金牌,道:“无甚大碍,他们在金牌动了些手脚。下在这上面的毒,可以透过肌肤侵入血脉,但这毒只是化功的药,并要不了我的命。”
“那你怎会……”李宣虽听他这么说,却还是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赵风起说的没错,他中的毒只有化功的效果,他之所以会受伤,只是强制运功所致。
李宣想,难怪之前发现赵风起出剑的气势大不如以前,本以为他是掌握好了分寸,不想伤人。原来他是中了毒!
赵风起问:“李宣,这毒你可以解吗?”
李宣摇头:“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毒应该出自顾源堂的顾源之手,名为逍遥散。唯有医圣顾源一人可解。风起,请恕我无能为力。”
“原来你也不是所有毒都能解的。”
“是啊!我也自愧不如,之前在月明夸下海口,如今看来只能收回了。”李宣见赵风起苍白的唇,皱了皱眉道,“风起,虽然我解不了毒,但是这毒一个月后便会消散。只是你这月定是万万不可再运功了。只是你难运功的话,月明与你最亲近,恐怕会被发现。”
赵风起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道:“李宣,这次你将月明接去你那玩一个月,如何?”
李宣叹道:“或许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月明走到桃林中散心,不禁想到在离开冯府前,她看见了一个身形消瘦、五官端正的男子。
冯家大公子冯仁当时正盯着她看。
想到冯仁,心里隐隐有些内疚。不过今夜之后,他肯定会知道当初离他而去的只不过是个窃贼,并非思渠本人,想来也没什么可内疚的。
现在她真正上心的是,李宣说的赵丞相一家。
据说,赵丞相一家在十六年前,因谋逆案,满门抄斩,无一幸免。当年,冯尚书还是吏部侍郎,在朝臣们纷纷弹劾赵丞相时,带头站在了赵丞相一边,可后来不知怎的,竟也成了弹劾赵丞相中的一员。
本以为哥哥冲着免死金牌而去是为了赵丞相一家,可赵丞相一家没有任何人活下来,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巧刚好是赵丞相的遗孤吧!她想肯定不是,朝廷不会放过赵家的任何人,就算有遗孤,也早该死了,怎么可能活下来。
正想着心事,头顶传来一阵无赖般的笑声。
蒙蛏斜靠在桃树上,问:“小明,你在想什么呢?”
月明摇头:“没什么。”
蒙蛏话头一起,不说难受,问道:“小明,你知道丫鬟思渠和春桃打起架来有多激烈吗?”
月明噘嘴:“她们没武功,能有多激烈?”
蒙蛏道:“没武功才激烈,真没想到平时文静秀气的女人,竟有这样强的爆发力,她们一会儿扯,一会儿抓,一会儿拉,一会儿拧,一会儿抠,一会儿挠,一会儿掐,最后还动了咬……不要说有多激烈,本来我还以为思渠是你,差点吓死我!”
月明嘿嘿两声:“那你怎么没被吓死啊?”
蒙蛏挠了挠头:“我当时真想冲上去救你,可是冯老爷来了。我总不能在那时暴露身份吧!后来看看那个思渠不会武功,想来不是你才放心了。”
月明道:“你看你,如果真是我,你为了不暴露身份,肯定也不会上前。”
蒙蛏跳下桃树,抓住她的双手,激动道:“小明,你要相信我,如果让我发现她真是你,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救你的。”
月明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愣了会儿道:“蛏子,你今天吃错药了?”
蒙蛏捂着肚子,苦着脸道:“小明,被你猜对了,不过不是吃错药,是肚子疼,你还有没有杨梅酒啊?”
杨梅酒可治腹泻,吃了没有任何副作用,比药物有效的多。曾经,月明去了趟东魁,摘了很多杨梅,怕它们坏掉,皆泡成了杨梅酒藏了起来,一旦腹泻,吃几颗杨梅即好,十分有效。
月明笑道:“哈哈,谁让你吃这么多,去办事还吃这么多,吃坏肚子你活该。”
蒙蛏做哭诉状:“你根本不知道……”欲言又止。
月明想不到还有什么话是他这个粗人说不出口的,笑得更欢了:“你到底憋了多久啊,哈哈,笑死我了……”
蒙蛏没好脸色道:“你还说,刚才在密室里受了凉,现在肚子更难受了。快说,你将杨梅酒放哪了。”
月明道:“没事的,你去茅厕多蹲会儿便好了。”
一听“茅厕”二字,蒙蛏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咬牙切齿道:“算你狠。”说完,急速向茅房奔去。
月明一脸坏事做成的得意,笑得前俯后仰。这时见李宣向她走来,立马不笑了。
李宣今晚的神情有些奇怪,从前见到她总是笑脸相迎,此时竟没个笑脸,他对她道:“月明,这几日,到我那里去玩几天,怎么样?”
月明奇怪:“李大哥,你要走了吗?”
李宣颔首:“这段时日,你哥要闭关练武,你呆在武恒山,想必会十分寂寞,倒不如跟我去清水郡。”
月明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哥虽然闭关了,但这里有蛏子,我怎么都不会寂寞的。”
李宣又道:“可以将阿蛏也接过去,你忘了吗,红玉可想你了,你不想去见见她吗?”
月明激动起来:“你是说红玉姐姐吗?”
李宣点头:“清水郡有你的红玉姐姐在,难道你不想她?”
月明道:“当然想,红玉姐姐是我这一生最崇拜的女人,可谓女中豪杰。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李宣听到“喜酒”二字,眼神一黯,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道:“是啊,以后一定请你喝我和红玉的喜酒。”
月明道:“好啊,好啊,不过离开前我要跟我哥告辞,此番出行还要整些东西带上,你等我一下。”
“可以,不过你动作要利索点,我明日即回清水盟。”
“好。”
不见蒙蛏,李宣问:“阿蛏人呢?”
月明扑哧一笑,向茅房的方向指了指道:“李大哥,他如今可等着你去救他呢!你真要去找他的话,便帮我跟他说一句,我将杨梅酒埋在石桌边最近的一棵桃树下了。”
“好,我去找他。”离开前,嘱咐道,“你早些去睡,否则明早该起不来了……”似乎还有话要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月明没有多想,想到他要去找蒙蛏,心里便一阵偷乐,一蹦一跳地向自己房间走去。路过哥哥的院子,想着哥哥这时在做什么便走了进去。敲了敲门,她小声地问:“哥,你睡了吗?”
房内没有任何回应,月明以为哥哥已经睡了,正要离去,门却突然在身后咿呀一声打开了。门内的人,长身玉立,气质出尘。
他淡淡道:“还没睡,有事吗?”
月明转身,笑说:“哥,李大哥说他明天便要离开,我可以跟他一起走吗?”
赵风起神色依旧:“可以,你跟着他,我比较放心。”
她抬头看着他,因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脸:“哥,你真的打算闭关吗?”
“没错。你李大哥已跟我说过,要接你去清水盟玩几天。早前听你想要只八爪鱼,他便在清水盟给你备了一份大礼。”
“八爪鱼,没想到李大哥竟还记得。”
“你在清水郡,手若痒了,还有你李大哥帮你罩着。”
“哈哈,我在这里有哥罩着,在清水郡有李大哥罩着,这世上,哪有人敢欺负我。”
中原之内,无人不知“玉面公子赵风起”的名号,这样的人物却是她的亲哥,她自然骄傲不已。
赵风起勉强扬起一丝笑。
月明又问:“哥,你这闭关,要闭关多久?你若早点闭关结束,我便早点从清水郡回来。”
赵风起道:“至少一月。”
月明大大地啊了一声,没奈何道:“好吧。”
要想成为人上人,自然要吃得苦中苦,她想哥哥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本事,自然是从小刻苦出来的,可她并不想哥哥苦了自己。她更知道哥哥之所以这么用功,难免不是为了报仇。
一个“仇”字整整缠绕了哥哥十六年,像压在他心头的千斤担,他如何能再有笑容。
他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今日不早了,你明日要出发,晚上还需收拾行李,快些回房。”
月明点了点头,道了句:“哥,记得明日要来送我哦!”说完才离开。离开时,她奇怪,怎么哥没让她进房呢?不过她现在眼皮直打架,实在困得不行,哪有想其他的闲功夫。
赵风起在月明离开后,进入房间,身形一颤,捂住胸膛,又吐了口血。这毒果然比他想得要顽固很多,勉强运功,只会伤的更重。之前在冯府中对敌用了些内力,现在竟也受了些内伤。看来这一个月,他不仅要等着毒素消散,还要治疗自己的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