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有了李宣送的八爪鱼后,每日看着它,喜欢得爱不释手。
只要是清风徐徐、明月皎皎的夜晚,都必带它出行。没用几天,清水郡上下都传出这样的流言:原来“清风明月”是水怪啊!
水怪的流言顿时被传得沸沸扬扬,据说,这几夜,清风明月在清水郡中作案频繁,将郡内大户人家的藏宝都偷了去,待人们去寻时,只看见藏宝库里有几滴水珠子。
流言四起,百姓饶舌,将清风明月说成了水怪,传得神乎其神。这清风明月已然不是人,而是精怪,夜里行窃,白日躲进水中。赵月明坐在春泉阁的楼上听到这样的传言,捂着嘴也掩饰不住笑容。
蒙蛏向她走来,皱眉道:“一个人傻笑什么呢?”说着,兀自倒了杯水。
月明脸上依旧带着笑:“蛏子,你看,人家都说清风明月是水怪,你不觉得好笑吗?”
蒙蛏哼了声,喝完水道:“这还不都拜某人所赐。”
月明说:“今夜,我还要去‘钓鱼’。”
蒙蛏立即爆粗口道:“钓你个大头鬼,你将偷来的东西,都放到了孙红玉那里,孙红玉都不知该如何处置,正找李宣商量如何销赃呢!”
月明努了努嘴:“可是李大哥给我的八爪鱼,我还没玩够呢!”
蒙蛏道:“这还没玩够,你夜夜出去,让八爪鱼将宝贝从房间里吸出来,你只需在房顶上牵着线、动动手指、看戏耍玩,那条章鱼便惨了,都快被你折腾死了。”
月明细细一想,若八爪鱼真死了,她可就没东西可玩,看来以后还是少出门钓鱼为妙。
蒙蛏在她面前坐下,神情严肃道:“那个叫魏兰筹的家伙近日听闻清风明月在清水郡内出现,已经派人过来,我来只是警告你最近老实点,别不小心被人抓了。”
月明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知道有李宣和蒙蛏在,她哪有这么容易被抓,那魏兰筹不知被李宣的手下耍了多少回。只是现在他们还是朝廷缉捕的对象,日后还是小心为妙。
蒙蛏见她看向窗外突然安静下来,忙问:“喂,你在想什么呢?”
月明回头:“我在想哥哥,也不知他一个人在武恒山能不能习惯。”
蒙蛏道:“你哥啊,才不像你这般受不了寂寞,整天叽里呱啦,上蹿下跳,一天不上房揭瓦就闷得慌,他当然过得惯。”
月明蹙了蹙鼻子,竟没跟他开玩笑,问道:“蛏子,你知道哥哥和李大哥分别像什么吗?”
“像什么?”
“李大哥像旭日,注定东升;哥哥如冷月,谋定而动。”
蒙蛏对此表示认同,兴奋激动地问:“那我呢?”
月明将手拖着下颔,想了想道:“你像烈阳,老爱灼伤人。”
蒙蛏心里暗骂:尼玛,早知不问了。隐去自己的愤怒,他道:“你怎么不说我像烈阳,很温暖很温暖人心。”
月明将头摇成拨浪鼓:“除非哪天我被冰天雪地给冻伤了,才会觉得烈阳很温暖很温暖人心。”
正说着,春泉阁楼下发生了一起骚动,一个头上蒙着黑布的女人苦苦追着一个跑得极快的壮汉,嘴里喊着:“有小偷,帮忙抓小偷……”女人似乎是有残疾,奔跑不快。
她虽拼命地叫着捉小偷,但街上却无一人帮她。月明觉得女人可怜,虽然她也偷东西,但她是侠盗,耻于抢穷苦人家的救命钱。女人的衣服已被洗得泛白,一看就是出身贫寒。
蒙蛏看她似乎有些不忍,说道:“大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谁知道抓了小偷,会引来怎样的报复。”
月明才不怕报复,问他:“你救不救?”
蒙蛏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才不怕报复,救,当然救。”
月明偷笑,这一次是小偷捉小偷,也不知是谁略胜一筹,实在是有趣得打紧。
偷女人钱袋的壮汉是个惯犯,身手不错,但遇到他们俩人,他的手段基本便是花拳绣腿,没几下便被擒住,跪在地上,直呼:“大侠饶命,女侠饶命……”
这个“女侠”叫得月明心里痛快,但他身为小偷,偷人们的血汗钱,还偷人们的救命钱,赵蒙二人怎能容忍。
月明对蒙蛏道:“你将他送到衙门吧!”
蒙蛏问:“那你呢?”
她指了指手中的钱袋:“我将它物——归——原——主”说完,离开。
女人腿脚有疾,走不快,早被小偷甩开了几条街。月明拐过几道弯,才见到她本人。她穿着黑衣,头上盖了块黑布,身形与月明相近。
月明将钱包交给她,她低头直呼谢。待她抬头,月明却吃了一惊,她竟是——丫鬟思渠。
月明喃喃道:“思……渠?”
思渠奇怪地问:“敢问恩公认识奴婢吗?”
月明回过神,摇头断然道:“没有。”
“那为何恩公知道我的名字?”
月明干咳了一声,胡诌道:“嗯……曾经从冯府前经过,看到过你和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叫你思渠,不知怎么的,这个名字一直都未曾忘记,今日看到你,便叫了出来。”
思渠苦笑:“想来也只有恩公还记得这个名字了。”
月明疑惑:“什么意思?”
思渠道:“恩公也许不知道,其实我已经不是冯府的人了,京城已无我容身之处,只好来此投奔远亲,可惜……”似有难言之隐,顿了顿,又道,“你看,我如今成了个废人,又有何处可去。恩公您能记得我,奴婢实在是万分感动。”
月明看她一瘸一拐地走路,想来定是在上次家法伺候时被打断了腿,她的那些远亲定不愿收个白吃白喝的废人,想到这,她心里五味陈杂,不是滋味。
思渠再次道了谢,说恩情来日有缘必当相报,说完要走。月明看她走路都不便,便拉住她道:“且慢。”
思渠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月明道:“跟着我走吧,你现在无处可去,便跟我回清水盟吧。那里有李大哥在,你这腿……你的腿肯定会好的。”
思渠自然知道清水盟是什么地方,没想到眼前的人竟和清水盟有关,她问:“那是恩公的家吗?”
月明摇头:“那里不是我的家,不过现在我住那里,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思渠还想问什么,可月明却已拉住她,领着她向清水盟走去。
回到清水盟时,蒙蛏早已回来,看到她领着刚才的那个女人,拉过她问:“你怎么将她也带回来了,同情心泛滥了?以前也不见得你这么好心!”
月明推开他,将思渠推到他面前:“你看,她是谁。”
蒙蛏看清她的脸,吃了一惊,虽说上次冯府一事已告一段落,但思渠却是那段时日中被打残,也不知是不是和他们有关,但无论怎样,都扯上了些许关系。
月明拉住他,避开思渠耳目,悄声道:“放心吧,清水盟又不差钱,她来这里,也不是白吃白喝,我让她做我的丫鬟,多个丫鬟伺候,难道不好吗?”
蒙蛏自然没觉得不好,只要她喜欢,什么都好。俩人悄声细语,思渠明白事理,知道俩人有密不可宣的悄悄话,自是待到了一边。
说完,月明走至思渠身边,对她道:“我带你去我房里。”
思渠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时,李宣刚好从大厅内办完事出来,看着月明身后的黑衣女子,问蒙蛏:“她是谁?”
蒙蛏漫不经心地说道:“丫鬟思渠。”
李宣不禁皱了一皱眉头,再不言语。
月明看到思渠,便想到了当时从冯府中盗走免死金牌一事。这样的事本该是件大事,但冯府丢了宝,竟没有任何动静,着实令人奇怪。往年,京城内若有什么大事发生,清水郡的阿公阿婆可都闲不住了,围成一圈,聊起八卦,消息能瞬间传遍清水郡的大街小巷。可冯府丢东西的事,竟没一人提起。想来,这事不可提,更不能让人知道。
还未到明月阁,思渠问:“小姐,不知清水盟的厨房在哪里?”
月明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思渠说:“曾经在冯府,大夫人一家都是我准备饭菜,常常被夸做得饭菜香。今日小姐帮我抢回钱袋,还收留我,我无以回报,想着能否做顿饭菜,如此也可让我报答您的恩情。”
“恩情不急,你可以慢慢还。”月明看她为人比较真诚,不想让她失望,又道,“这样好吧,我让你去煮。不过,我都和李大哥等人一起用餐,你若真要煮,可得多煮些。”
思渠低头道:“是。”
来到厨房,月明便命各大厨子帮着思渠做菜。他们知道她是盟主的贵客,都不敢怠慢。
看着思渠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月明不禁留了个心眼,想着自己是否太信任她了。不过她只是个不懂武功的丫头,若敢下毒,凭李宣在医术上的造诣,怎会发现不了,这顿饭,月明让她做,不过是在考验她。
早前,她便试探过思渠,思渠手上无茧,断然不会是个练武之人。她用李宣的药养着手,手上却还是因多年拿剑,依然有些老茧,一个女孩子家,有茧自然不好看,不过想到红玉姐姐手上的茧更多,便觉得自己也没什么。
待到用餐时,李宣、蒙蛏、月明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坐着,蒙蛏最早想动筷,却被月明痛打了下手背。思渠看见,不禁娇笑了声。月明解释道:“蛏子,盟主都还未开吃,你就想吃了,知不知道分寸?知不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
蒙蛏揉着手,一脸无奈,谁不知他是个粗人,哪来这么多规矩。
李宣拿起筷子,夹了道菜吃了。看到这,月明舒了口气,看来是她多心了,遂唤思渠与他们一起坐下,思渠一开始不肯,但李宣配合月明道:“既跟着月明了,便是一家人,无需客气。”
思渠听盟主发话,这才忐忑不安地坐下。
这顿饭,赵李蒙三人都吃得很饱,蒙蛏吃撑了,对月明道:“小明,你看,人家的厨艺可比你好太多了。”
月明不以为意:“思渠可是我的人,我不让她煮,你便别想吃。”
思渠看着两人相互调侃,不禁捂嘴偷笑,目光流转间,发现李宣正冷冷地盯着她,遂有些拘谨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