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妈妈?”招弟把门推开一小条缝隙,悄悄的往里面探了探脑袋。ggaawwx.lxs20.m
没有人回应她,她心下生疑,难道说这么晚了阿爹和妈妈去了别人家串门?这么晚了会去谁家呢……
“还愿在不在呀?小还愿?”
漆黑的天空,一轮皎月从云中穿出把清辉洒向人间。村子里的树叶上,霜水上都映上了莹莹的光亮,招弟稍微能看清点自己家门扉上的油漆。
家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隐隐还残留着一些中午玉米糊糊的香气。招弟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气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她想着父母可能带弟弟去哪里遛弯了,虽说这时间不太合适,但是还是有这么个可能的。毕竟这个可能比他们家遭贼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万家岸的村民都十分朴实,基本不会出现什么偷鸡摸狗的现象。招弟打着哈欠准备去后院的井里打点水洗下脸。
“嘶~”
什么声音?
招弟登时僵了身子,这个声音——
“嘶~~”
是三更!
招弟连忙跑向里屋去拿灯,三更和别的蛇不一样,别的蛇大多数都讨厌光亮,而三更却很喜欢。每次招弟点亮灯,三更就会很开心的游过来。今天估计是三更趁着她父母弟弟都不在偷偷跑回来看她,所以招弟想赶紧和它亲/热一会。
“你这次出来怎么不先去梅家舅舅那里?我和舅舅都找了你好久呢。”招弟边说边点灯,有微风从窗户的方向吹进来,突然间招弟闻到了一股不腥的尿味。
奇怪,蟒蛇从来不会像家禽一样四处屎尿,怎么今天?难道说是还愿又尿裤子了?
招弟疑惑的拿着灯往回走,当她走出里屋的那一刹那,灯光所照之处的景象令她完完全全冻在原地,不得动弹。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一梆一梆的震响她的胸腔。
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看到了怎样一副画面,或许这幅画面并不吓人但是足以令她思绪炸裂,如果她是一个没有常识的人或许此刻真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只会觉得眼前这条黄金蟒一个冬天长肥了不少,可偏偏她有时间就去老支/书那里询问蟒蛇的相关事宜。
“嘶~嘶~”
三更拖不动自己肥重的身躯,奄奄一息的吐着舌头。它的眼皮耷拉着没有一点精神,也或者只是为了掩饰在那之下的——
血一样的瞳。
地上很乱,招弟四肢俱麻脑仁却无比清醒。她颤抖着,像是被人牵引着的提线木偶,毫无知觉的走上前垂头看着。
母亲的布巾……
父亲的烟杆子……
弟弟的……散发着尿味的裤头……
三更……肥硕的……足足有三人长……一人粗的肚子……就像是一条没有擀匀称的面条……
金黄的肚皮因为太过鼓胀而泛了白……
“啊……啊……”招弟抱着脑袋痛苦的痉/挛,喉头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却只能如同失声之人一样发出“啊啊”的无助音节。
“嘶~”
三更看到招弟手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抬起头来,血一样的瞳孔没有感情的与招弟对望。
一农冬日逢一蛇,疑其僵,乃拾之入怀,以己之体暖之。蛇大惊,乃苏,以其本能故,以利齿啮农,竟杀之。
无数的霜雪飘旋而来紧紧冻裹住招弟的全身,刺骨的寒冷一点一点从她的脚底心蜿蜒着爬上来,直逼心脏。
吾欲行善,然以学浅故,竟害己命,而遭此恶报哉!
如果她现在可以动弹,如果她现在还能动哪怕一下。她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冲到厨房举起菜刀一把劈在这忘恩负义的畜/生肚子上!
但是她动不了。
并非是三更缠住了她的身躯,而是无边无际的冰寒和从未受过如此巨大打击尚且十分稚嫩的内心绊住了她的脚缠住了她的身。
她只是一个乡下不知事的丫头。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要如何保护自己,要如何一个人面对所有的艰难困苦。
她生来便懦弱,加上从未经受历练,仅有的一点灵慧早就在看到那番场景时魂飞魄散,一时之间只有叫嚣着的仇恨本能无形无影的盘旋在她的头顶,落不了实。
她想复仇,她想救人,她想和这忘恩负义的畜/生同归于尽!
但她做不到……她怕……
她也恨,恨的是自己为什么是个姑娘家,恨的是自己的弟弟还未长大不能保护父母双亲。
她觉得自己,根本拿这条巨蟒没有办法。
她忘记了老支/书曾经告诉过她蟒蛇食人后根本动弹不得的常识,她无视了自己亲眼所见这条蟒蛇已无攻击能力纯属任人宰割的现实,在她感觉到四肢恢复了一点点力气时撒腿就冲着家门跑去。
月亮在万家岸的路面铺上了一层银纱,所有此刻晚归的行人都走在归家的路上,唯有万招弟,背道而驰。
眼前的植被郁郁葱葱,哪怕是冬季也向天地展示着它们蓬勃的生机。招弟看着这片葱茏,蓦然一阵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她不敢去找梅家舅舅,也不敢去找老支/书,因为她跑入了山包上的树林后便不知路往何方。
家没了,天下道路皆是离家之路。
有甚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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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别墅
夜
壁炉的火光跳动着映在后壁的墙上,时而明媚时而肃杀。镯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上灯罩开始百~万\小!说,幽缎收了烟杆继续开始擦她那两把,夭璃裹着绒毯缩在火炉边显然已经入睡。
颜霏听完招弟的话语,长长叹了一口气,拍拍招弟的瘦弱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吧。你想复仇,我们会帮你的。”她看了看窗外已然暗下的天色,转头道:“她的房间在哪里?”
镯夜飘然落下,微微鞠躬,“请跟我来。”
“招弟啊,你先跟镯夜去房间里休息吧,我们明天就动身去你家里看看。”颜霏信誓旦旦的言语让招弟悬了很久的心定了一定,她点点头,很乖巧的跟着镯夜走了。
“给我看看吧。”招弟走后,颜霏对着空气道。
华曦坐在一旁,自然知道颜霏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于是手掌一翻掌间白光倏现继而一沓厚厚的资料纸便呈到了颜霏面前。
颜霏一把抓过翻阅起来,头也不抬完全无视了身边那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大美人也没怎么不悦,含笑坐在她身边,顺手给颜霏杯子里重新倒了点甜奶。
宽敞的落地窗被厚重华丽的窗帘覆上,夜色丝毫透不进来。壁炉的火光幽暗异常,华曦玉指轻舒数千只金色的萤火虫自她指间飞舞而出,霎时间一室荧光。
颜霏本来因为华曦擅自拢上了窗帘看不清资料中的文献有点生气,结果刚想骂人就看到了这一室奇景,一时间却也看呆了。
长在城市的颜霏并没有看见过萤火虫,她只知道那是一种精灵般的生灵,小时候会幻想着见一见,长大了这个童真的梦就像无数个人们小时候都曾有过的梦想一样,在几十年如一日的阳光下化为泡沫翻腾海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喜欢吗?”向来无波无澜的声音轻轻响在颜霏耳边,竟意外的带着些许柔情。
颜霏别扭的转过头去,一张脸死死板着没有说话。
“若是喜欢,就都送你了。”华曦的声音温柔起来就像一池春水,汨汨而流。去了海的波澜暖的醉人。
“华曦,我还在。”一道平日里自带风情的声音干瘪瘪硬邦邦的从隔壁座传来,金属的亮泽与漫空萤火相映。幽缎黑着一张漂亮脸蛋手上不停的擦/,满心满肺都是要吐的槽点。
华曦:“……”
颜霏:“……”
“这些虫子眼睛,我回屋去了。”颜霏抱着一叠资料刷的站起身,逃离现场。留下幽缎和华曦面面相觑,相看两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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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一层
颜霏捧着厚厚的资料缩在被窝里,看着图片上的黄金蟒出神。
这将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招弟的仇恨很单纯,但是这整件事情却不似看上去这般简单。颜霏拧了拧眼角的穴位,最近生物钟很正常到了这个点实在是困得厉害。
答应了明天带招弟回去寻仇,不论如何都不能反悔。就先这样吧……颜霏抱着资料在胡思乱想中进入了梦乡。
乱梦。
幽缎拿着牛奶经过客厅时,正巧看见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神游的颜霏,不禁嘴上发功,“呦~你昨夜不是睡在这里的么,怎么一脸出去鬼混了似得?长本事了呀~”
颜霏懒得理她,抱着沙发上的靠枕补眠。
幽缎知她没睡好便也不再逗她,进了餐厅搂她的镯夜小宝贝去了。华曦端了鸡蛋饼和牛奶走过来,把它们放到颜霏面前,“吃了这些,再回上睡一会。”
颜霏丢了靠枕背上包就往外走,“我不困我不饿,我去外面等招弟。”说完双腿岔开蹲在大门口一副我心情很好我在看太阳的姿态。
“早餐必须得吃。”华曦重新端起托盘追过去,颜霏见状直接从包里掏出已经压扁了的面包使劲往嘴里塞。远远看去,特别像一个饿了十天八天的流浪汉。
“……”华曦无奈,端着托盘靠在大门边,假装自己也在看太阳。“我以为,你会因为早餐不合你胃口让我再重新做一份的。”
颜霏顿住动作,用余光瞥了华曦一眼,然后抖动嘴边所有面包渣,“闻着就恶心,重新给我做一百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