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 静凰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的收拾了行李,然后就到星御那里去报道了。至于我为什么那么早起,而且还瞒着凌澈和小比,是因为我还想再见一个人,而这个人,却必须得让星御许可了以后我才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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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见静凰?”星御穿好外套站在我面前问我,他挑了挑眉,漆黑的星眸里没有任何的神色,“为什么突然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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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要是不想见她你才会觉得奇怪吧?”我眨了眨眼,歪着头看着星御,“我最好的朋友死在了失落森林里,就是她捣的鬼。难道我还不能见她一面?问个清楚?哎呀你就告诉我,能见还是不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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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御看着我,深邃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的感情所在,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本皇就吩咐人带你过去。不过,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静凰还不能死,本皇留着她还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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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我又不会杀了她。”我低头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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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星御带我来到皇庭对面的一座高耸的灰色楼塔上,起初进来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只不过这建筑单调的根本让人记不起来神域界还有这么一栋建筑,所以后来我也就没有问夜凌澈他们这看上去灰不溜秋的建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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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才知道了,这座锁塔原来是个看管严格,密不透风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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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凰被关在第六层,我听一旁被星御临时叫来的沧辰说,在神域界里神魄者和神巫女犯的罪越重,就会关的越高,整座楼一共有十七层,如果关到塔顶上的犯人,还要日夜忍受着神界之皇所降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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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惩罚是非常痛苦和生不如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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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御没有陪我走进去,他让沧辰陪我,并吩咐一定要看好我,好像我一进去,就会把里面搅个天翻地覆一样。我白了个言,随后就跟着沧辰走进那楼塔的大门,只见里面昏暗无比,看什么都不清楚,沧辰带着我上了回旋的楼梯,直到六楼以后,才穿过六楼牢狱昏暗的走廊,走廊一侧墙壁上都是那种很劣质的毛坯材料,上头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绑着一个火把,火苗不大,只能够勉强都照明而已。而另一侧全部是牢房,清一色的漆黑铁门,铁门除了最上面开了一扇毛玻璃窗以外,都是密封的,可是我却还能听见里头传出莫名其妙的叹息声,不禁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沧辰在我前面带着路,低低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怕就不要到处东张西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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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有东张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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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我只有双眼一直盯着沧辰修长银蓝色的那身华服,直到他停在走廊最尽头的一间牢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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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里了,”沧辰静静的说,“她已经被废了巫女灵力,现在就跟一个普通人类一样。你想问什么就快问吧,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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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沉重的灰色铁门推开,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踏着步子缓缓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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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凰坐在一张灰色的小床上,一身平整的水蓝裙袍,姣好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淡冷和疲惫,漆黑的长发披在双肩上,蜿蜒到地,宛若一匹上好的绸缎。或许是忽的听见门开的声音,她淡淡的看向我这边,见是我,嘴角不由勾起漠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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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我杀了一百个巫女,却还是眼睁睁的把你给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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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一咬牙,本来就很恨她了,再看到她这么一副还不知错的嘴脸,我更加生气,便厉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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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需知道为什么。”静凰的脸上出现一股透人的寒意,久了,那寒意变化成一缕笑,宛若红莲绽放一般的美丽:“就算知道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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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人,难道没有理由么?”我高喊道,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人说的话啊,“如果你恨我,你只要冲我一个人来不就好了?我根本不值得那么多巫女跟我一块儿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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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不值得!”静凰猛然从床上站起,冲着我大声喊道,她的声音里有我从没有听过的愤怒和悲凉,“你们人类算什么?不过是卑微的种族而已!我只不过是忌惮你的封祭之术会对我们妖魂堡的势力造成不利的影响所以才想要除掉你!哈哈哈,说穿了那一百多个巫女不过是来掩饰你的死亡而已,免得惹人怀疑!可是却没想到最后却被一个小小的巫女破坏了,让我没能杀了你!你应该庆幸!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可以得意的站在我面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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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她提起纯薰,我的心就像被刀刃磋过去一样,她说的没错,纯薰她是因为保护我才死的,那些巫女也是因为我而死的,所有的人,其实都是因为我,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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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怪就只能怪你一个人类少女偏偏被神魄书指名做了什么跟随神巫女!这也就算了,但是你居然还是第三个拥有封祭灵力的神巫女!你凭什么拥有这样强大的灵力?你不够只是区区一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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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凰疯了一般的对我大喊着,我双瞳微微轻颤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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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总是在找寻我们妖魂的体质玉……,我是回来报仇的你知道吗?!我要让你们尝尝看,那逃亡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那被人四处追杀的滋味,又是什么味道的。更何况,那些神巫女她们既然这么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你何必还来这里为她们讨一个说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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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是妖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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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愈来愈冷,唇边的笑意冷艳如刃,“我不是妖魂,我一出生就没有妖魂的魂力,这样的我却成了妖魂堡里最有潜力混进神域界的利用品,是那里的巫师让我拥有了神巫女的灵力,以此来报复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跟随神巫女。我的确很畅快,纵然没有杀了你,我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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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那身浅蓝的长裙,袖口和领口处还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皇室巫女的花纹,领口处交叉的璎珞绳在她的胸口端正平稳的打了一个蝴蝶结绳,一如我第一次见到她那般优雅端庄。可奇怪的是,就算她如此的狂笑和怒喊,宣泄着她所谓的不平和愤怒,她的声音里总还是带着少许的哀凉和伤疼。我看着她一丝不乱的长发,心底泛起一丝奇怪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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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我才脱口而出,声音静谧如初日花开的声音:“我一直以为你就是这所有事情的尽头了。但是没想到,你才只是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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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没错,我可不是尽头。”静凰轻轻的对我笑了,深邃的双瞳里满是冰冷的碎屑,她慢慢退步,一边冷笑:“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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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浅浅的从她身上拂过,我看着从那牢房里从小窗里射进一道模糊的阳光,微微眯下双眼,缓缓说道:“可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尽头。我在乎的东西你永远都不会理解。你们妖魂,又如何能理解感情这样的东西?或许神域界也是个不近人情的地方,但是比起你们,我倒宁愿永远站在神域界这一边。不过你费尽心思创造下的游戏自己却成了输家,这是我唯一觉得痛快的地方。”我淡淡的扬起唇角,眼角里隐去了一丝丝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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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你居然把这一切当成游戏?”她突然伸出一双纤瘦苍白的手,猛得冲上来揪住我的白色衬衫衣领,她死死的看着我,良久才缓缓笑出了声,声音里带着自嘲和蔑然:“你说的对啊,这就是一场无边无境的游戏,可是谁才是这游戏最终的输家呢?安茗夏?会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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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看着她,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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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我这一副神情,似乎将我的脸深深的嵌入她的脑海思维之中,良久,姣好的面容上微微露出一丝伤感的味道,只听见她说:“以前我也见过一个巫女,她跟你一样也拥有封祭之术,而且她也懂得什么是退是进,什么是该在乎的……什么是不该在乎的……只是,到头来不一样还是死了么?纵然明白,纵然懂得,可结局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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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我正要思考她这些话隐深的含义时,却听见静凰声音又漠冷的响起,她对我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安茗夏,你身为人类神巫女,你的牺牲不会比我小到哪里去的。神域界这个地方,最擅长的就是改变人心!最擅长的,就是让人彻底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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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激奋的嗓音几乎要划破监牢厚重的墙壁,如利刃一般朝人狠狠的劈来。可是我不懂,我也不会去想,神域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从来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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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凰说完,就重新坐回小床上,瞳孔里再无任何的神色,乌黑的头发遮住她的半张脸,我再看不见她的表情。那身浅蓝如同水潭一般的沉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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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声音有些寒漠,“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白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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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很重要么?”她没再看我,声音淡漠如尘埃,“不管我说的是谁,你都一样会牺牲掉你最宝贵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就为了这个神域界,为了你的神魄者,为了你在乎的那些东西。”她的语气死死的压在每句话的最后几个字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的面庞上透着一股悲伤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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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瞳一颤,正要再说什么,沧辰却在这个时候将门打开,他扫了我们一眼,最后还是停在了我的身上,道:“安茗夏,可以了,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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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静凰,也不知道该问她些什么,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妖魂堡利用的杀手,再问也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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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然后再抛弃,或许是妖魂堡经常上演的戏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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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凰大人,”我最后开口称了她一声大人。因为我还是不习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看着比自己不知道年长多少岁,而且又不熟的人对其直呼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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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十恶不赦,罪孽深重。可是,她也有她的悲凉和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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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已经深陷狱牢,那么剩下的事情,也不是我所能够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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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凰大人。”我看见她,分明察觉到当听见这两声‘静凰大人’的时候,她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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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最好的朋友已经被你害死了,神域界那么多巫女都被你害死了,这的确很值。可若是以后你还想要杀我,请你不要再牵涉到其他人,不然我就是不要这条命,我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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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说话,只是手指越来越苍白,连神色,都开始变得茫然而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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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沧辰走出牢狱,清晨的阳光下星御依旧站在那里,身姿修长俊美,冷漠的依旧符合他高高在上的气质。随后,沧辰被星御叫去做别的事情了,湛蓝的天空下只剩下我和他两个静静的对站着,很久之后,沉寂的空气才被他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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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问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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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摇头,双手摊开,无奈的看着他:“哪里就那么容易问清楚了,我又不是用来专门审讯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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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心甘情愿的放弃?”星御看着我,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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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有所思的问道,“静凰说她是被妖魂堡利用来神域界复仇的。看来以后我们跟妖魂堡交手的机会还有很多,慢慢来吧,路还长着呢。更何况,她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说不定哪天就想清楚了,自己就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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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利用?”星御转身,银灰色的华服在阳光下泛着如水般的光泽,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神色微微一怔,久久才说:“不管她是被人利用也好,还是自己想出来的也好,总之,我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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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所谓的笑了笑,转脸问他:“哎,为什么你有时候自称本皇,有时候又用‘我’称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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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御笑了几声,大概是笑的太急被呛到了,用手握成半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才对我说:“安茗夏,我承认我刚开始并不喜欢你,但现在感觉起来也没什么了。我不喜欢在私底下对自己不讨厌的人用什么本皇本皇之类的字眼,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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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来我还是挺受欢迎的啊。”我指着自己,把脸凑到星御的眼前,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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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你也不用靠我那么近吧?”星御微微退后一步,我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抬头迎着那炫目的阳光,轻轻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讨厌凌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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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御的面色微微一变,原本和缓的语气刹那间变的冰凉起来:“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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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就算再怎么亲近,都代替不了自己真正的亲人的。凌澈虽然说血统不纯正吧,但怎么说他都是你弟弟吧?你们好歹都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就不能多关心关心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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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御一脸不爽的看向我,口气愈冷:“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管。而且你有空,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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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咯。那这些天多谢你照顾我了,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带东西报答你的。”我冲他一笑,就小跑着离开了那冰冷的楼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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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神域界的时候,我回头又望了一眼此时此刻天气极好的景象,失落森林依旧繁密而沉静,神域界的天空也依旧那么的湛蓝的让人想要流泪,不远处的皇庭高高的耸立在云端间,有薄浅的雾气萦绕在那建筑的四周,还有皇庭下面的数不清的家宅,美丽而宽广的花田,还有清魂界的辽阔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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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比蹿上我的肩头,在我的肩膀上安静的趴着,一双小眼睛也正跟着我一起凝视着面前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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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夏,要走了哦。”身后凌澈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回头看他,只见他正站在龙脉旁看着我,浅蓝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温柔的光泽,英俊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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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要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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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天,总算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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