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下垫着无数生命的尸骨，换来它的高度；燃烧无数生命的希望，换来亮光与温度。
享受着高处的清风，冷眼望着人间的罪恶挣扎。
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有罪。
踩着罪恶登上的高处，哪怕洗干净了鞋底，也洗不去满身的血腥味和眼中的腐朽。
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在上面说着无辜。
包括此时的华一。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有罪的，而且罪不可赦。
好在他也没想着逃脱惩罚或是获得原谅，他不过是想再拖延一段时间，让自己陪着尹冰，度过几十年的寿命。
当尹冰寿终之时，自己将会与她携手进入地府。
在微笑着目送她的灵魂前往灵界后，他便会换了神情，前往地狱。
他将会在地狱度过千亿年痛苦的日子，但尹冰与他之间的回忆，将会率领着甜蜜，与那份痛苦开展艰难的攻防战。
哪怕自己最终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他也一定会笑着接受。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算得上伟大，也知道这样不对。
可他就是想这样，他觉得这样值得。
神宫的人对他尊敬有加，纷纷问好道：“见过华大人。”
华一面无表情地走到人皇宫殿。
曹金在门口等候多时。
曹金露出笑容来：“神宫欢迎你，华大人。”
华一道：“把冰儿给我。”
曹金点头道：“自然。”
他挥挥手，召来手下，吩咐道：“去把尹冰带来，告诉她，华一在这里等她。”
“是。”
华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曹金笑了笑：“华大人怎么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二人终于圆满，不应该是喜事儿么？怎么还是冷冰冰的表情？”
华一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这才是真正的和平啊！”曹金感叹道：“当初你爹娘建立的那个假象，终于经不住历史的考验！我从来都知道，真正的和平，绝对不是那个样子。”
华一背着手，仰起头来，高傲地望着曹金。
曹金笑了笑：“怎么？说你父母的坏话，让你感觉到冒犯？”
华一说：“你大可以不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你把冰儿还给我，我就离开。”
曹金摇头笑着：“华大人，也许你有更好的选择。”
华一眉头一皱：“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不不不！”曹金笑着，连连摆手道，“华大人不要误会，我只是给您一个提议罢了。”
华一道：“不需要。”
“与其带着娇美人归隐山林，操持农活，何不留在神宫，享受这荣华富贵，万人敬仰呢？凭你的实力，若肯为我效力，好处一定是少不了的......”
华一道：“不需要。”
“哦？”曹金摇头笑道，“曹大人，你都不肯考虑一下吗？”
华一看向曹金，眼神之中满是杀意。
曹金笑笑：“好吧，我明白了。”
华一将头转向了别处。
不多时，尹冰来了。
她双眼含泪，柔声喊道：“华一......”
华一望着她憔悴的模样，几乎心碎。
他道：“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尹冰对她微微摇头，低头流下一行热泪。
华一皱眉道：“怎么了？为什么要摇头？”
尹冰摇着头：“没有结束，一切都不会结束。那些因你而死的生命，将会纠缠我们一辈子。我好怕......我现在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妖界妖怪的尸首......”
她流着泪。
华一叹了口气：“你在怪我吗，冰儿，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不。”尹冰流泪道，“我怪我自己，怪我没用，因为我，害得你受制于人，害得你一定要去做那么难的事......我知道，你并不想这样的。”
华一长泄了口气，道：“冰儿，不用怕，这一切的因果，由我承担。”
尹冰摇摇头：“我们两个，没有一个可以洗脱这罪名。我已经做好准备，和你一起，接受惩罚了。”
华一对她笑了笑：“只要和你一起，我都不怕。”
尹冰终于破涕为笑：“我也是。”
“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华一道，“我做了错事，可是我不后悔。”
......
“哎呀哎呀！”曹金摇头笑道，“人间真情难得，实在让人动容。”
华一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曹金笑容满面，却不说话。
华一伸手向尹冰：“冰儿，我们走。”
可是那两个侍卫拔刀架在尹冰脖子上。
尹冰流着泪，她叹道：“我早该知道，结果一定是这样的......”
华一脸色阴沉下来，他握着拳头，磅礴的妖气开始弥漫。
曹金笑道：“先剁尹冰一根手指头，帮华大人压压火气。”
华一脸色一变：“住手！”
曹金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华一道：“世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金笑道：“请称呼朕为人皇。”
“人皇？”华一冷冷笑了笑，“人间的江山，这么快，又易主了吗？”
“没有，还在我曹家手里，而且千秋万世，不会改姓。”
华一道：“这与我无关。我已经做了答应你们的事，你们是不是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曹金摇摇头：“华大人，我再问你一遍，有没有可能留在神宫，为我效力？”
华一道；“没有可能。”
“不考虑一下？”
“不需要。”
“唉！”曹金摇头叹气，“如今，你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妖怪，无冕妖王。就这么放你走了，可是放虎归山。”
华一道：“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曹金笑道：“很简单的道理，人间终于拥有了真正的和平。为了留住这和平，我不惜背负一个骂名。我得为人间的百姓着想，为他们消除隐患。”
华一微微眯了眼睛：“你想要我的命？”
“我想要完全地控制住你，免得你一时兴起，跑来人间捣乱。”
华一道：“我答应过你们，你们不应该质疑我的诚信。”
“与诚信无关。”曹金笑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之所以愿意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尹冰。可是尹冰只是一个凡人，百年的寿命，对你而言，太短暂了。等到尹冰死后，还有谁可以威胁到你，牵制到你？”
华一道：“我会和她一起死。”
“我不信。”曹金笑着，“你现在说的一切，我都不行。我认定了，尹冰死了之后，你会造反的，你会在人间再挑起战争的。”
也许曹金猜的没错。
就连华一都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是，他已经做了自己答应他们的事，自己已经信守承诺了，无论后事会如何发展，也绝不是他们违背诺言的理由。
华一咬牙：“卑鄙！”
曹金微微一笑：“为了人间的百姓，我不介意背负一个骂名。”
尹冰笑着，却流下泪来：“华一，不要一错再错了，哪怕我们都去死，也不要为虎作伥，好吗？”
华一紧握着拳头，颤抖着呼唤：“冰儿......”
“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你已经证明你的爱了，那就够了，找到一个爱你和值得你爱的人，已经很难得了，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才是完美的结局。”
华一闭着眼睛。
曹金道：“华一，做个选择吧，你已经为了她，牺牲了那么多了，只需要最好，再做小小的一个牺牲，甚至都不算是牺牲！你和她就可以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了！你要想清楚。”
华一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是绝不会为你卖命的。”
“唉。”曹金叹了口气，惋惜道，“此话当真？”
“你心里清楚。”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曹金道，“既然这样，尹冰就成了我的底牌，最后的保障，你越是强硬，我越不能轻易把她给你。”
华一道：“你若伤她一根毫毛，我便屠了你神宫满门。”
曹金笑道：“你若有异心，我便将她折磨致死！这可是同归于尽的结局啊，你我都不笨，应该尽力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才对。所以，我不伤她，你不造反，两全其美，井不犯河。”
华一道：“那你把她还给我。”
“这就更不可能了。”曹金摇头笑道，“我说过，在我完全掌控你之前，在我确保人间的和平不会再收到威胁之前，我是不会放走尹冰的，她是我最后的保障。”
华一心中怒火在翻腾，燎烧着他的理智。
他道：“你不要逼我！”
曹金摇头道：“我已经给了你台阶了，你倒是顺着下来呀！”
“你的台阶太深，直通地狱。”
“那也不错。”曹金哈哈大笑，“还有另一个选择。”
华一紧盯着他。
曹金道：“你去死，好不好？”
“我死？”华一冷冷一笑，“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身上灵气磅礴，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曹金摇头道：“我们有没有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他指指尹冰：“你和他之间，死一个，怎么选？”
华一在原地站着，眼神充满恨意，可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