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一将竹席铺在坑里,再将小春轻轻放在了里面。
他长叹了一口气。
那日小春与他说话时,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情来。
“找一个爱我的好男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不只是她从老鸨那儿学来的骗取同情的手段,她那时眼里闪着的光,是真的。
华一抓了一把土,洒在她的身上。
然后拍了拍手,对老鸨道:“一个时辰。”
老鸨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唰地从地上蹦起来,卖力地往坑里填着土。
华一道:“不想死的话,就将她好好安葬。”
说罢,他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鸨有些愕然,可她确确实实望见华一下山去了。
她便停了手。
她环顾四周,这里阴森恐怖,冷风阵阵,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简直叫活人连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可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华一的身影来:“那小子可是个妖怪呀!”
妖怪是她这样的老百姓惹得起的吗?还是乖乖听话吧。
填土总比挖坑要轻松许多了。
她便继续卖力地干起活来......
直到她终于覆上了最后一捧土。
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累死老娘了!老娘何曾受过这样的罪?!那该死的妖怪!”
念及妖怪,她便赶忙闭上了嘴,探头探脑地往四周看了看。
这个鬼地方一如既往,看来那妖怪的确是走了。
她便长舒了一口气,只不过心里总不踏实,时刻担心再发生什么变故。
她不敢在骂骂咧咧的了,她紧闭着嘴,半跑半走的往山下走去。
直到她下了山。
终于望见万家灯火通明,她的心才真真正正地放回到了肚子里。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一亮我便去报官,抓了那只妖怪,将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以解我心头之恨!”老鸨如此想。
她越想越恨,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妖怪碎尸万段了!
以至于她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表情狰狞!
然后,毫无征兆的,她的脑袋突然炸了。
像是一个破碎的大西瓜,流了一地的脏污。
无头尸体还僵硬地立着,保持着走路的姿势。
华一从不远处的阴暗中走出来。
他双目血红,嘴角带着残忍的笑。
“自从遇到冰儿,好久都没杀过人了呢。”他笑笑,“我都快忘了,杀人是如此痛快的一件事。”
“啊......久违的感觉。”
他理了理衣服,然后转身去了别处。
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小巷冷冷清清,与别处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小巷口坐了两个衣冠不整、浑身酒气的小混混。
见到华一走来,他们喊道:“小子,滚到别处去。这里可不是你闲逛的地方。”
华一道:“这里是天道帮?”
“既然知道,还不快滚?!”
“哦。是就好。”华一仰起头来,他双目血红,嘴角扬起残忍的笑。
......
左兵敲响了城主府的大门。
“干什么的?”
“找城主。”
“城主睡了,有事明日再来。”
“只是睡了,又不是死了,叫醒他不就好了吗?”
“大胆!半夜三更来城主府捣乱,我看你是活腻了!”
可左兵缓缓掏出一块令牌,举在守卫面前。
“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
“滚开。”
“是!”
城主府内,庭院之中。
两个人影相对坐在小亭下,石桌上摆着茶具,两人面前各放了一个茶杯,杯中还冒着热气。
一个说:“你做事不做干净,又让我帮你擦屁股。”
“此话怎讲?”
“你手下为何要杀一个乞丐我就不管了。可怎么不把尸体处理干净呢?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摆在大街上,看见的人那么多,想要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我还得费一番心思。”
“什么?什么乞丐?”
“好在只是一个乞丐,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
“城主,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今日街上死的那个乞丐,不是你的人做的吗?”
“不。”一个人影摇摇头,“我天道帮还不至于去杀一个乞丐。”
“哦?”城主道,“如果不是你们做的,那会是什么人做的呢?”
“不清楚。”那人摇摇头,“不过不管是谁做的,都不关我的事。不过一个乞丐而已,死了就死了呗。我今日前来,是要与你商量一件大事的。”
“上次你来,是找我借兵冒充土匪去抢劫。”
“这次不是了。抢那些平头百姓,没什么油水。”
“所以?”
“本城首富赵老爷,三日之后要从小羊城进一批货来,价值千万两白银。”
“又找我借兵去抢他?”
“不必,我自己的人就能做。只要在断案的时候,城主出面证明一下,那赵老爷的商队是路过悬崖时突发意外,连人带货都掉进山沟里了。”
“哼。”城主冷冷一笑,“真是越来越精了你,我倒成了你的工具了。”
“我六你四。毕竟是要死人的。”
“好。”
两人以茶代酒,端起茶杯碰了碰。
可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亭前。
城主眉头一皱:“我不是说过吗!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
左兵道:“城主好兴致,半夜待客,小院饮茶。”
另一个男人站起身来,悄悄退到阴暗处去了。
左兵没有管他。
城主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城主府?!”
左兵道:“别紧张,咱们也坐下来慢慢说吧。”
“来人!来人!”可城主喊了半天,却不见有人来。
“不用喊了。”左兵兀自在石凳上坐下,“我让你的手下都去睡觉了,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他们来。”
“哼!胡说八道!”城主冷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本城主面前装神弄鬼!”
左兵摇摇头:“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你的手下会听我的话呢?我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城主这才冷静下来,他道:“请问,阁下是什么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左兵撩起衣角,露出一块金晃晃的令牌。
“啊!”城主顿时脸色一变,到底令牌上到底刻着什么字,他没看清,他只看到了这是一块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龙纹。
仅凭着金色龙纹,就已经说明来者的身份地位已经远远高过一个小城主了。
城主咽了口唾沫,问道:“大人,您是......”
左兵道:“人皇守卫,神宫侍卫正军长,左兵。”
城主单膝下跪,低头道:“大人来到夏果城,下官竟然毫不知情,如此怠慢,请大人恕罪。”
左兵道:“起来吧,我来是想要问你一件事。”
“大人请讲。”
“听说夏果城内有一个天道帮,打着为民请愿的旗号,四处抹黑人皇形象,无恶不作,鱼肉百姓,可有此事?”
“是......”
“那好,我问你,这样的帮派,怎么能在你夏果城存在这么久,不断地发展壮大,还扬言要革命起义,推翻人皇,重铸人间。”
“这......”城主额角冒出汗水来,“那天道帮的确是无恶不作、罪该万死!可是,他们人多势众,实力强大,并非小官可以抗衡的呀!小官拼尽全力,努力压制他们,才让夏果城的百姓相安无事,安居乐业呀!若非如此,只怕他们早就推翻了我的夏果城,将这里当作他们的贼窝了!”
可左兵冷冷一笑:“好一个安居乐业。我问你,今日街头死的那个乞丐,是怎么回事?”
“乞丐?”城主声音颤抖,偷偷地抹了一把汗,“大人......怎么会关心一个小小的乞丐呢......”
“人命关天,无论是乞丐还是官员,都是人皇的子民,在我眼里一视同仁。”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小官的确是犯傻了,以后小官一定改过自新,将夏果城的一切声明都视作平等,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左兵微皱眉头:“不要避重就轻,我问你话呢,那个乞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小官还不知道呢,不过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哼!”左兵一拍桌子,一下子站起身来,“大胆!还敢在本官面前胡搅蛮缠!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的卫兵已经把那乞丐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了!案发现场也被人清理干净了!你们还能如何破案?!你告诉我,你们夏果城就是如此处理命案的吗?!”
城主一下子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下官不敢,下官不知,一定是那帮混蛋好逸恶劳,贪图享乐,只想着偷懒,因此草草了事,下官即刻找他们来,好好地教训他们!并且,下官亲自去乱葬岗把那乞丐带回来,一定查出真相,给她一个交代。”
“哼!”左兵怒目圆睁,“你还敢在这里推卸责任!夏果城的百姓可都流传开了,说你与天道帮帮主暗中勾结,同流合污,处处包庇纵容他们,不知帮着他们做了多少坏事。”
城主喊道:“大人!那都是一帮刁民恶意中伤我呀!他们的话,岂能信呢!”
“这天下是人皇的天下,这人间也是百姓的人间!百姓的话都不能信,那你告诉我,我应该信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