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罗浮山被一层静谧所笼罩。
而此刻的书海阁内同样静悄悄的，但这份沉寂并没持续多久，被一阵开门声打破。
阁内秉着蜡烛但并不多，兴许是因为书籍太多怕被烧着，此处显得并不亮堂，这倒与白日所呈现出的气势恢宏弱下去了不少。
进门的是颜华，泡完了药泉，想抓紧时间再好好找找有关诛言咒术的书籍。
即便已入夜，但时间也不算太晚，便打算再来看看，兴许运气好能让他找着。
夜里书海阁内无人，他将已睡熟的罗伽放在了一边的桌前，自己则准备去里头的书架前翻阅。
“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爽朗清脆的声音不知从哪个层叠的书架后传过来，颜华警惕后退，向着声音源头的方向望去，但架子太过密集，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过，他还是听出了声音主人来自何人。
“冼空青？”
“没错，是我。”冼空青从一个书架后走出来，眼含怒意地盯着颜华。
“这么盯着我作甚？”颜华一笑，随即又一拍脑门，佯装是才反应过来的模样道，“啊~对了，我昨日给你下了气运咒，所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哼，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冼空青冷冷地看着他，“说！来罗浮山有何目的！为何要对我下气运咒？我们俩有什么仇不能当面了断！”
“仇？没有仇啊。”颜华努了努嘴，看着很是无辜，“不过我这人比较爱计较罢了，我自己都很犯愁呢。”
冼空青疑惑地看着他：“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需要懂。”颜华又露出了他那张招牌笑脸，“还请空青小兄弟能不打扰在下，在下不过想来这书海阁看看书，看完，我就离开罗浮山。”
“听说您是来自罗浮的石仙颜华？”
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从身后的书架后传来，颜华一惊，竟未发现有其他人在阁内。
此人是谁？为何一点气息都不曾流露？
“哈哈，勿要见怪，在下是空青的大师兄，冲虚境掌门的内室弟子，凌霄。”
语毕，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出，他一身青灰色的冲虚境弟子服饰，剑眉星目，眼尾却是上翘，饶有几分凶意，而他浑身散发的领者气质并非一般人可比拟。
“凌霄？”颜华重复了遍这个名字。
“正是。”凌霄的眸子坚韧，“在下听师弟说起是您给他下了气运咒，不知他是犯了何事惹得您生气了？”
“我听闻冲虚境掌门洪胤从不接收内室弟子，你们二位能拜入他的门下，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可否告知在下一二？”颜华并未打算回答凌霄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其他问题丢给二人。
冼空青一听，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们可不是一般人，我师兄那可是……”
“空青，勿要多嘴。”凌霄冷声道，打断了冼空青。
冼空青乖乖“哦”了一声，还真就闭嘴了。
颜华转了转眼珠，快速扫视了一遍眼前站着的二人，呵呵一笑道：“又是内室弟子，又如此神秘不愿说的，嗯~让我猜猜……我听说冲虚境出了名的除了曲川流水和书海阁，那便只有凤凰了，可这世间的最后一只凤凰早就入了轮回……”
说到凤凰，颜华特意瞅了眼二人的反应，果不其然，凌霄的视线躲闪了。
“啊~”颜华轻轻叫了一声，将面前凌霄与冼空青的目光吸引过去，随后便听他说起，“你们俩中间，不会就有一只凤凰转世吧？”
“这你都能猜出来？”冼空青面露疑惑地看着颜华。
凌霄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衣角，可为时已晚，此话一出，颜华更是确信了。
只见他手指轻敲着脸作思考状，说道：“那是哪个呢——？”
“行了。”凌霄叹气，也不再装下去，坦白道，“是我，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
“哦？是哪一点？”颜华勾起唇角问着。
凌霄郑重回答：“凤与凰本是两只鸟，凤为雄性，凰为雌性，而在下，便是其中的凤鸟转世。”
“那凰鸟呢？”
“没了前世的记忆，在下也不知。”凌霄作答。
一旁，冼空青皱眉看着他们，怎么回事？这次分明是让师兄来教训一下这小子的，这两人怎么一问一答还聊上了？
“师兄。”冼空青躲在凌霄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说好的教训他呢？”
凌霄就站在身前，只见他摆了摆手，让冼空青不要着急，自己则继续对颜华说道：“此事与我身份无关，在下前来不过是想问问石仙，为何要对我的师弟使用气运咒？若是他有错在先，我一定让他赔礼道歉，可若是您故意闹事，那就只能请您自行离开冲虚境了。”
“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儿，要么就是他惹得我不开心了；要么就是我看他不顺眼，要不……你们猜猜是哪一种？”颜华这话听着让人并不舒服。
果然，冼空青沉不住气了，正要开口回嘴，就被凌霄拉住。
“颜华石仙，空青年纪尚小，许多事都不懂，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您见谅，只是您这番话说得并不清楚，还请明示。”凌霄待人以礼，给足了颜华面子。
“哎~”颜华突然叹气，甩了甩手，“算了，我也不和小辈计较，我这儿还得看书呢，你们请回吧，别打扰我了。”
一听这话，冼空青怒意都冲上了头顶，终于没忍住：“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你？！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还有，书海阁是冲虚境的！别把这儿当你自己家！”
“空青！先回去！”凌霄怒道，不愿再惹事端，一把将冼空青拉走。
“诶，等等。”伸手，颜华又叫住二人，“问你们件事儿。”
“哼！有屁快放。”冼空青斜着眼，瘪着嘴侧向一边。
“你们听说过诛言咒术吗？”颜华问的很直接。
“诛言咒术？问这个做什么？”凌霄不解，直直地盯着颜华，“听闻那是禁术，普通书籍应该不会记录。”
闻言，颜华的视线扫过周围一圈书架，最终才将目光定格在凌霄身上：“那书海阁有记录这禁术的禁书吗？”
凌霄一愣：“禁书，书海阁内自然是没有，只是阁内书籍无数，保不准会有一两句是有关此术法的。就是不知石仙寻找此等鲜少人知的禁术，是为何事？”
“我找自然有我的理由。”颜华转过身继续看起书来。
但凌霄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冼空青拉了拉他，被凌霄阻拦。
只听他说道：“过几日便是青城山四年一度的会武，也是仙家门派有名的青城论，不知石仙可否赏脸同我们一并前去？”
冼空青在旁一惊，郁闷至极，带他去为何？他又不是冲虚境的。
料到他会如此反应，凌霄拍了拍他的后背，让其不要说话，耐心听着。
“我去做什么？”颜华没有回头，话却是传到了。
凌霄笑了笑：“青城论在您眼中许不是什么大事，可青城山有一位十万多岁的老仙净墨道人，他也许知道些有关诛言咒术的事情。”
“十万多岁？”颜华停下了手上翻书的动作，转而看向身后的凌霄，“十万多岁可不稀奇，昆仑、罗浮，不应遍地都是？”
“这年纪在仙界确实多见，可这净墨道人却不同。”
“哪里不同？”
“他以前犯过事，十万年前，为了一个女人，他使用过禁术。”
此话一出，不止颜华，就连冼空青都怔愣住了。
在凌霄面前，颜华的眼里终于表露出了一丝期待：“那禁术是什么？是诛言咒术吗？”
“这个……”凌霄顿了顿，摇头道，“在下就不知了。”
放下手中紧攥的书籍，又环顾了一遍整间书海阁，颜华犹豫了一瞬，便快速做下决定：“好，我跟你们去看看。”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凌霄点头，“离青城论还有几日，这几天您可以继续待在书海阁找书，到时我们会叫上您一起去，现如今天色已晚，我与空青便不再叨扰了，告辞。”
说罢，凌霄就拉着极不情愿的冼空青离开了书海阁。
直到门被关上，颜华才又将书本拿起，打算再找找，就听见从角落里传来个细碎的声音。
他却是看都没看一眼，便知道了那是谁：“既然醒了就出来吧，别躲着了。”
月色之下，一条纤细的小白蛇蜿蜒着身躯从暗处钻出。
原来罗伽早就醒了，只是一直躲着。
“躲着为何？还怕两个仙门子弟伤害一条瘦弱的小蛇？”颜华开起玩笑。
“我当然怕了。”罗伽一路游来，爬上了颜华的身体，直上而行，直到他肩膀处才停下，“我说，你真要去青城山？”
“是啊，怎么？不能去？”
“嗯……”罗伽想了想，“也不是，就是那净墨道人……”
“他怎么了？有话快说。”颜华的性子快被磨没。
见他突然急了，罗伽也赶紧将话一股脑道出：“其实那净墨道人就是将我打伤的人，所以我不太想去青城山。”
原来是这样，难怪扭扭捏捏的。
颜华摸了摸它的头：“慌什么？有我在，那净墨又伤不了你。”
“可我还是担心。”
“那你想想，你到了这冲虚境以后有谁发现你身上有妖气吗？”颜华突然问道。
罗伽摇头，想来确实没有，这还是颜华的功劳，有他的仙气围绕身侧，这几日过的确实舒坦。
“那便没事了。”颜华让它安下心来，“一个青城论罢了，十几万岁的老神仙我见得多了，昆仑玉虚峰遍地都是。”
听他说的如此轻巧，罗伽这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只是心底总有那么一处像是绷紧了，让它极其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