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浓浓草药味的院子中,一抹紫色身影正站在草药架子旁发着呆。
是白阑君,他似乎是想事情入了神,竟忘了时间。
“师傅!你这药都快糊了!”一个稍显稚嫩又急切的孩童声将他思绪拉回。
白阑君吸了吸鼻子,果然有股糊味,一回头,只见甲申拿着布将药罐子拿到一边,掀开一看,里边水都熬干了,顿时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道扑面而来。
“师傅,你在想什么呢,我要是再不来,这整个院子都得被你烧了。”甲申像个长辈似的教训起白阑君来。
白阑君皱了皱眉,眯起那双细长的凤眼,放下手中的扇子道:“甲申,甲癸呢?”
“甲癸他在收拾您的房间呢。”甲申没将白阑君的话放在心上,并不知道他问此话的目的。
“哦……”白阑君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嗯?师傅为何这般对我笑?”甲申感觉到身后传来了阵阵寒意,他猛地回头,正看见白阑君那有些奸猾的表情。
白阑君摆了摆手:“不为何,这样吧,你和甲癸将药泉房打扫一下,哦还有……整个后山的弟子房,今天都得打扫干净。”
“啊?师傅,这……”甲申张大着嘴不敢相信,竟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啊什么啊?”白阑君有些微怒,敲了下甲申的脑袋,“让你们去就快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哦……”甲申答应得极不情愿,他都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师傅这般生气,只好叫上甲癸干活去了,当甲癸知道要打扫这么多地方,还忍不住数落了一顿甲申。
看着药泉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白阑君这心里很是满意。
他正准备脱去外衣进去泡一泡时,突然想起了当日亲自抱着高墨兰入水的那副场景。
说起来,女人的身子软软糯糯的……
我呸!想什么呢!
白阑君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今日不泡药泉了,我还是去其他地方走走吧!也好让别人看看我这新做的漂亮衣裳。”
来到山门口,白阑君正巧碰见上仙玉声,他是罗浮山的一块玉石所化,已有上万岁了,比白阑君大一些,却总是不愿承认自己年长的事实。
当见到白阑君时,玉声像是见鬼了似的,扭头就要走,被白阑君立刻叫住。
“诶等等,玉声上仙!玉声上仙!你别走啊。”白阑君快步走过去,直接挡在了对方面前,断了他的去路。
“咳咳……”玉声假装淡然镇定,理了理袖口道,“何事啊?”
白阑君扬了扬头发,挺身站着,不停地往玉身的方向挺着胸膛,玉声见他这副模样,皱眉连连向后退开。
“白阑上仙这是……在做什么?”玉声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白阑君挑了挑眉,微微低头向着自己身体的方向努了努嘴,并故意整理了下衣服,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玉声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指着白阑君的衣服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哦~~~”
“嗯嗯。”白阑君期待地看着玉声,想等他夸夸自己的新衣裳时——
“你衣裳怎么了?”玉声居然没有明白!
“什么!什么怎么了!”白阑君撇着嘴看上去不太高兴,他举起衣袖道,“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新衣裳啊?多好看呐!”
“……”玉声没有说话,他露出一副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神情盯着白阑君。
因为在他印象中,白阑君永远穿着一身紫色衣裳,并且这衣服样式也和原先的差不多,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再加上白阑君总拉着山上的仙人臭美自恋,导致这冲虚境的多数仙人们见着他都躲着,怕被他抓住就是唠一整日的嗑。
这不,玉声没躲过去,心里懊恼不已。
见玉声一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白阑君更不高兴了:“罢了罢了,没看出来就算了,我再找别个仙人瞧瞧去,一定比你的眼神好。”
这话说的,要不是玉声脾气好,早和白阑君置气了。
离开山门附近,白阑君的心情不知为何低落了不少,他原本轻快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不知不觉,又走回了药泉房,白阑君站在门口,细长的凤眸望着里边氤氲着热气的药泉,逐渐黯淡。
最近,似乎总会想起那个女人来,也不知她究竟去了哪里。
当日只记得颜华将她带走,再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高墨兰了。
“我这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白阑君摇了摇头,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可能,我白阑上仙一世逍遥,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乱了心神。”
是的没错,潇潇洒洒的日子比被女人困着更加美好!
“好!不去想不去想,还是去别处再看看吧。”白阑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高墨兰,便转过身再次向着后山的方向而去。
——
后山弟子房中。
“师兄,近来可有什么消息没有?”冼空青凑近凌霄小声问了一句。
“消息?什么消息?”凌霄疑惑。
“就是颜华的事啊!”说到颜华,冼空青的声音又放大了些。
“你小声点儿。”凌霄皱眉弹了下冼空青的额头,“颜华我去找了。”
“那你找到了吗?”
凌霄点头:“找到了。”
冼空青一屁股坐下,两手扶在圆桌的两边凑过去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凌霄叹气道:“不太好……”
“是因为墨兰蛇仙的事儿?”
“嗯……”
“诶唷,你劝劝他呗。”冼空青坐正身子交代道,“虽然我跟颜华平时不太对头,可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就和他好好说说,别再伤心了。”
“劝?你让我怎么劝?”凌霄起身道,“男女之情我又不懂,更何况他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上次一别,我就再没见过了。”
“那——”
“高墨兰出什么事了?”白阑君突然出现,将冼空青的话打断。
凌霄与冼空青皆是一惊,忙起身望向门口的位置,只见白阑君站立在那儿,正焦急地盯着二人,迫切想知道有关高墨兰的情况。
“呃……那个……墨兰蛇仙她……”冼空青支支吾吾了半天,被凌霄一手挡在后边。
只听凌霄果断开口:“她死了。”
“不可能!”白阑君拂袖道:“当日她的确受了伤,但绝不至死,我还亲眼看到颜华石仙将她带走……”
说着说着,当白阑君看见凌霄眼中那一抹坚定时,他便没了声,终于相信……
“那是颜华亲口同我说的,不会有假,即便是胡诌,那他的眼神也骗不了我。”
“行了,我知道了……”白阑君的语气变得落寞万分,当他转身离去时,冼空青想上前说些什么安慰,却被凌霄拉住。
“师兄你做什么?”
凌霄摇了摇头:“白阑上仙比你不知大上多少岁,还用你去劝他?”
“也是。”冼空青挠了挠头,表示同意凌霄的话。
——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白阑君在自己房门前来回踱着步。
今日换了新衣裳本应高兴才是,可为何总是想起高墨兰?
方才听见那两个小子提起高墨兰,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一介逍遥上仙,从不在意男女之事,怎会被一位女仙左右?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甲申甲癸一来便看见白阑君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疑惑。
白阑君一惊,立即顿住步子恢复原样,斥责道:“不是让你们去打扫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甲癸露出一脸无辜,噘着嘴回道:“师傅,这每日正午您都要喝那曲川流水泡的茶,我们这不是给您送来嘛……”
“曲川……”白阑君话堵在喉间,甩了甩袖,“知道了,放我屋里吧。”
“诶好咧!”甲申甲癸齐齐应了声,但当甲申从白阑君身边路过时,还是没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师傅啊,您要是真的担心师母,就去找她嘛~这几日我和甲癸总能看见你愣着神,应是都在想她吧?”
“去去去!什么师母!”白阑君轻推了他一下,神情又黯然下来,“她都不在了……”
“不在?”甲申甲癸怔在原地,同时问道,“这话是何意思?难道说……”
白阑君欲言又止,又摇了摇头,旋即说道:“你们将茶放我桌上,就下去吧……”
“可师傅……”甲申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白阑君别过头,再闭口不谈有关高墨兰的事。
就这样过了几日,这段时间内,白阑君竟没再去找其他上仙唠嗑,甚至都未踏出自己住处半步,整日就在屋子与院落间来回活动,不知在整些什么。
甲申甲癸好奇,从门缝里想看看自己的师傅究竟在做什么神秘的事情,谁料想,门忽然被打开。
“啊!”
一时间没了重心,两人惊叫扑倒在地,便看见白阑君疑惑地看着二人。
“你们在做什么?”
甲申甲癸急忙起身,担心道:“师傅!您最近是不是有何烦心事?和我们说说吧!我们可以为您分担的,千万别一个人憋着!伤身体啊!”
“……”白阑君没回他们的话,反而一个劲地盯着他们看,都快把甲申甲癸看得心里发毛了。
“你们跟我进来。”终于,白阑君收回了视线,转身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跟着自己。
“嗯?师傅何事呀?”甲申问了一句,却并未得到白阑君的回答,无奈,只好跟着进了院子。
绕过白阑君的卧房,三人一路到了后院的位置,“哗哗”的水声传来。
白阑君的住所后连接着上方巨石平台上的曲川流水,天河水落下,于池中泛起碧波涟漪,再经由窄小的过道顺流而下,去往下一处浮空的石台。
而当甲申甲癸停住脚步,正巧站在了这片净明透彻的小池子边上。
“师傅,来这儿做什么?”甲申抬头问了一句,甲癸也跟着看了过去。
二人正疑惑的时候,甲申甲癸只觉得头上轻微的刺痛,“啊……”两人轻轻叫了一句后,才知道白阑君分别拔了一根他们的头发。
“师傅,怎么拔我们头发?也不说一声,好痛哦。”甲癸捂着头嘟哝着嘴,抱怨了一声。
随后便看见白阑君将头发分别缠在了两个小泥人的脖子上,而后又不知从哪掏出另一个大些的泥人,拔了他自己的头发给缠绕了上去。
知道甲申甲癸不懂,白阑君便解释道:“这叫分魂术,只要将这三个泥人顺着天河水落向人间,它们就会进入轮回。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这术法不会影响到本人,我不过是想将我们的替身放在人间。”
“然后呢?”甲申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一旁的甲癸像是突然明白过来。
“师傅啊,你不会是……想让我们的替身去找墨兰蛇仙的转世吧?”
白阑君瞥了一眼二人,淡淡笑着,并未作答。
甲申这才明白:“原来这几日,师傅您一直在忙活分魂术啊?那这三个泥人里……”
白阑君点了点头,接过甲申的话说道:“没错,催动术法需要在三个泥人中注入仙力,我确实废了不少劲儿才成功的。”
“那你好好休息啊!”
白阑君摆手道:“无碍,晚些我便去药泉房泡泡,只是我希望……它们能尽快找到她……”
将泥人放入水中,看着它们顺着流水落下,白阑君终于松了口气,回头便听见甲申甲癸在一旁交头接耳。
“我说,师傅果然担心师母呢。”
“是啊是啊,他一定很喜欢师母,不然怎会用如此费力的术法呢?”
“咳咳!”白阑君故作咳嗽,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皱眉道,“行了!说得这么响是生怕我听不见吗?再在我面前谈论这些,我就要罚你们了!”
“是是是,师傅我们再也不说了。”甲申甲癸低下头齐声道,“那师傅,您究竟喜欢师母吗?”
“滚!”白阑君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