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木,救救我……”
一位少女满是血迹,一身灰黑色的高定制服被划出道道伤痕,原本梳理整齐的马尾此时也因外力披散下来,杂乱地糊在面庞,下了红皮火车,她跌跌撞撞迈了几步,便再也支撑不住,倒落下来。
此时的临海车站,只有苏木一人值守。
见状,忙过去搀扶。
“穆司首?发生什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平日慵懒淡然的苏木,见她伤成这般,也慌了神。
那名少女名为穆雪,实际已有一千岁高龄,是缚妖司的一位白狐司首。
缚妖司,其下部门各异,有专门负责抓捕追踪的巡捕司、负责审讯关押的监察司、以及审理判决的明辨司种种,此三司为上级部门,其下更是有负责大小事务各司其职的小部,而白狐司首穆雪便是巡捕司的其中一名司首。
临海车站的空间开设少不了缚妖司相助,所以平日两家来往算是交好,此刻司首有难,苏木也当相助。
穆雪努力将身体撑起,抓住了苏木的双手,紧握住:“巡捕司的另一名司首决明,他今日突然发疯,要杀了我……”
“决明?”苏木仔细回想了一遍,对其有些印象,“你是说那个半妖?”
穆雪点头:“我本以为他才二十几岁,今日我却得知他已上百岁,若是半妖之血在他出生时就被封印,那他绝无可能活这么久。”
苏木一惊:“你是说,他欺骗了缚妖司?”
只见对方捂住受伤的一条臂膀,痛得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苏木不忍再多问,忙将她扶进凉亭内稍作休息。
“我这伤还死不了,就怕他再来这里追杀我……”刚坐上沙发的穆雪探头向着火车驶来的方向看了几眼,眼里尽是担忧之色。
“你不用担心,站长不会允许来临海车站撒野的人,这里很安全。”苏木安慰道。
此刻的他眉头皱着,他认识决明,虽只见过几次,但他那股正英之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为人洒脱谦逊,万不能想象他发起疯来的模样。
可要是真如穆雪所说,决明又为何要骗缚妖司?半妖若是没在出生之时将妖血封印,即使得到了长生及源源不断的妖力,那也躲不过那剜心之痛的妖力反噬。
也许是同为半妖的缘故,苏木想起了许南星。
在他眼里,许南星只不过二十来岁的孩子,却在承受这个年龄不该拥有的东西。
像是过了许久,沙发上的穆雪才从伤痛中缓过神来:“苏木,近来群妖在好几个市内闹事,巡捕司短缺人手,我希望你们车站能帮帮忙,寻找一下决明,他妖力深厚,普通的司首怕是应付不过来。”
帮忙自是当然,可临海车站总共就四个守站人,虹近来没空,且这件事又与半妖有关,还是勿要交给许南星为好。
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万岁和他自己,便答应下了穆雪这个请求。
打了通电话,叫来许南星暂时看管临海车站,又叫上万岁给了他一张搜罗令去找决明。
而他自己呢,则带着穆雪去了趟缚妖司,好让她回去好好疗伤。
……
周五的夜晚,邱红本是想多留下一晚陪着高青竹,可父母催着她回去,凄寒的宿舍,便又只剩下了高青竹一人。
寝室内没有空调,入了冬的校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冰,辗转反侧,冻的高青竹无法入睡。
几天前许南星的那番话还印在她的脑海里,这几天睡不着也有他的“功劳”在。
倏地从床上爬起,几乎没有犹豫便从二层床铺翻身跃了下来。
其实那日许南星向她告白以后,她还未回复过他,虽说平时撩惯了人,可要说真正的恋爱,正儿八经的,高青竹有且仅有过一次经验,她还是觉得谨慎些好。
呜——呜——
窗外传来一阵狼叫声,说不清,也许是某家的哈士奇又在夜里乱叫了。
走至阳台,高青竹向外望了几眼,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商场还亮着灯,照亮了大片夜空,比起这座清冷的学校,确实要热闹不少。
已至十二月,圣诞节就快来临,还记得前两天路过商场门口的广场上,一棵足有四五人高的圣诞树正经粉饰,挂满了琳琅饰品。
高青竹能想象,若是亮起灯来,会如雪花洒在绿叶上,美不胜收。
突然很想去看看呢。
想到这里,她果断的换好衣服便出了寝室门。
溜出校园,从空无一人的街道到塞满人群的广场,这种突兀的转变让高青竹眼前一亮,映入眼中的是一棵巨型圣诞树,星光点缀在其周围,犹如一幅油画洒满了彩迹斑斑的颜料。
天寒风冷,可置于此地却令人多了份温暖,果然,人气还是会扫去孤独幽冷,不至于连心都被冻结起来。
呜呜——
热闹喧嚣的人群声中,一记长鸣钻入高青竹的耳中。
又是那声狼叫,显得异常猝然。
那声音持续叫着,透着悲凉,似乎正在某个角落哀嚎。
心中实在好奇,高青竹最终还是抵不过求知欲的驱使,循着声音寻了过去。
一处黝黑深巷,没有灯光,只有月色洒下斑驳光影,将一个发颤的身影笼罩起来。
站在巷子口,高青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依稀听见些轻微的喘息声,以及那被月光所照而露出的人形一角。那是他的肩膀,他正侧身蹲着,用他那发亮的双眸警惕盯着来人。
“需要帮助吗?”高青竹出声问道。
对方没说话,那双眼睛聚焦着视线,在黑暗中幽幽地闪着绿光,如同萤火,冷森森地注视着高青竹。
就像狼一样。
回想起方才的叫声,也许,他真的是匹狼也说不定?
内心毫无惧怕,甚至有些想走近仔细瞧瞧,经历过不少怪事的高青竹此时清楚得很,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又是从哪里跑来的妖怪。
不对,既然是妖怪,那就不应该称之为人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高青竹借着从缝隙中透过来的月色,看清了他脚边的那一滩血迹。
那家伙的身影明显动摇了,见高青竹步步逼近,他也开始缓步地在往后挪动。
直到退无可退,撞上那一面两三人高的铁丝网,才终于开口:“你别过来!”
只听那四个字都感觉到了他的无力,扯着嗓子硬吼出来的声音竟在这片安静的巷子中显得如同蚊子嗡叫,毫无魄力。
高青竹无所畏惧,正欲上前,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抓住。
回头一看,竟是万岁——那个和宇宙几乎同岁的男人。
“别过去。”他的嘴唇微张,语气依旧冰冷,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你怎么在这儿?”高青竹问道。
不解他为何会在此时准确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若是许南星,高青竹也许还有心情开玩笑,可如今出现在身侧的却是万岁,高青竹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见万岁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用搜罗令找过来的。”
“放我走!”黑沉沉的巷子中,那扯嗓的声音再一次传出,带着威逼的语气,“否则,我杀了你们两个!”
“我要抓你回去。”万岁接了他的话,“你受伤了,怕是连法术都使不出来。”
这一句话,万岁说的千真万确,此刻躲于深巷中的妖怪的确已无处可逃,他身受重伤已使不出任何法力,逐渐虚脱的身体,妖力也在不断流失。
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可为了逃脱,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双掌!
只听一声巨响。
轰——
两边房屋的墙面瞬间炸裂,引爆的碎石直击高青竹与万岁。
万岁极快,抱住高青竹便是一个跳跃,躲过了爆炸引发的碎石袭击。
此刻眼前尘土弥漫,夹杂着石子颗粒的空气呛得二人连连咳嗽,用双手扫尽灰尘,快步上前的万岁穿过那片漫开的灰雾,却不见施术者的身影。
“我说了,放我走!”身后,还是那个使足了劲的声音。
万岁回头,见他正用一块有着锋利裂口的石头对准高青竹的脖子,反手挟持着她,那如刀片般细长的石头已压近高青竹纤白的脖颈,稍一用力,一丝血迹便顺着颈线流下。
高青竹此时的内心毫无波澜,人们常说,人在即将死亡时会面临最真实的恐惧,可现在正处于生死边缘的自己却不曾感受到过半分。
看来体内的噬心是真将她的恐惧吃到丁点不剩。
她闭上眼睛,听见了万岁的声音,话语依旧简短:“放开她。”
“你若放我走,我定不杀她,可你要是步步相逼……”那男人的声音在高青竹身后响起,却是颤抖着的,甚至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丝悔意。
他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蓦然间,只觉得贴近脖子的冰凉触感消失,挟住双手的力量一松,高青竹便快速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回身发现,他竟晕倒过去,没了知觉。
“他是谁?”看着伏在地面的男人,高青竹问道。
他长着一张正气的脸,眉峰硬直,丝毫看不出是个会滥杀的人。
万岁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颈部,还活着,便也放下心来回答了高青竹的问题:“他是缚妖司的司首决明,是个半妖,苏木让我抓他回去。”
缚妖司司首?高青竹疑惑,缚妖司之前听过,可这司首她却是第一回听说,不知是个什么职务,等有空定要向许南星好好讨教一回妖界的事情,也好满足她的好奇心。
可说到是半妖时,高青竹又立刻联想起了许南星。
说来说去,这半妖是怎么一回事,高青竹到现在都只知道个妖力不稳。
那日物象被掐住脖子时,她分明记得许南星说了什么千年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他兴许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然而千年以前,到底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