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街,白白的雪。
路灯下,两个身影重叠成一个身影,拉得长长的,我在他的怀抱里是那样的娇小。
当天晚上戈谣和栗瓷互相搀扶着彼此摇摇欲坠的身子在我前脚踏进宿舍的时候她们后脚回到公寓里。整栋宿舍楼里安静得只传来她们嚷嚷的声音,周围都安静得诡异。我赶紧冲到她们面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们傻傻的贼贼的笑着,然后踮起脚尖,一副偷鸡摸狗的样子。
黎怡倩还没有回来,她好像最近回来得比平时更晚了一些。
那晚戈谣借着酒劲抓着我不停地问:“你喜不喜欢我哥?喜不喜欢我哥?……”见我不回答她,她抓着我衣服的手突然松开,一副恍然大悟的醉酒模样,眼神滴溜溜的,笑得笑个使坏的孩子:“你喜欢易然。”
她一语道破我的心里话。
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任由着她自顾自说。
我干脆扶着她坐下,她伸出手指,掰弄着手指头,边数边说:“也是…他比我哥帅那么一点……而且、而且他也没,没有我哥那么吊儿郎当…”说完,咧嘴露牙齿笑得像个可爱的小傻瓜。
哪有人这样损自己的哥哥的。
“好好好,我帮你洗脸,洗完脸睡觉,好吗?”我放低语气,哄着她说。
她傻不拉叽的点点头,确实可爱。
等到把栗瓷和戈谣都安顿处理好的时候,发现累得已经直不起腰了。躺在床上就完全不想翻身了,当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时候,脑海里浮现了他的容颜,他的笑颜,他笑起来的眼睛,那双像星星一般闪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穿透云层,虽然不刺眼,但是我总能知道光在哪。
在他的眼神里,我不敢挣扎,因为我怕会深陷。
那晚,我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在梦里,我拨开层层黑雾,看到了光明。
或许是因为时隔了如此之久我终于得到了小姨的谅解。
那时,在我觉得,压抑得那么久的心情再没有什么词能比“原谅”更加的美妙了。
那天陪同栗瓷送栗陶去火车站。
他站在我们学生公寓楼下不停的张望着,栗瓷不断的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或许我大概知道,他是在等黎怡倩的身影出现。
我们送他进站的时候,他对我们说,明年夏天,他报读我们这边的高中。栗瓷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带着笑意的骂声:“等你考出好成绩再说,臭小子。”
最后,他跟我拥抱告别,他小声在我耳边嘀咕:“关于那个人的事不要告诉我姐知道,这是我和熙元姐姐之间的秘密……”
我拍拍他的背,“好,我会的。”
栗瓷在一旁敏锐的开口:“你们在叽里咕噜什么呢?”
我和栗陶异口同声:“没什么。”
回学校的路上碰上戈沐阳。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一副如沐春风之后的爽朗心情。看到我和栗瓷,还笑笑着和我们打招呼。说实话,在这么冷的冬天,看见他那可以把冰雪融化的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还真有那么一点治愈的感觉。
“大冬天的还去逛街啊?”
我搓了搓手,放在唇边呵气,不停的扯着脖子处的衣领。栗瓷长臂一伸,圈住我的脖子,“不是,送我弟弟去火车站。”
“怎么不见谣谣的?”他四处看了看。
我捂嘴偷笑。栗瓷伸手在我后背用拳头撞了我的背脊一下,“戈谣她最近好像交男朋友了,貌似是高我们一届的学长。”
戈沐阳伸手抓抓脑门,“怪不得她最近的言行怪怪的,原来是放弃宇桥交男朋友了。”
说起戈谣最近,她是在戈沐阳的生日过后就开始变得奇怪的。变得像黎怡倩那样的爱夜不归宿了,有时候甚至黎怡倩回来了她也还没有出现。最后在我和栗瓷学着她那套之前对付我的方法对她严刑逼供了之后,她终于招了。她说有个优秀的学长向她告白,她觉得不错,可以考虑试着交往看看……
距离期末的时间不长了,我努力把心思投入到期末里去,不给自己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戈谣依然是和学长在沉浸甜蜜蜜的爱河中,黎怡倩依然是宿舍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女一号。每天除了知道她会去上课之后,其余的课余时间都是见不到她的踪影。我也习惯了她这样无形无影的不存在。
元旦过后刚好又碰上周末,学校放假,外面冷得我窝在宿舍里孵蛋。
我干脆把电脑提到床上躺在被窝里看电影。栗瓷搓着刚刚碰过水的还冷冰冰的手脚快速爬上我的床,钻进我的被窝里。当她扯开被子故意把手搭上我的皮肤那一霎那,我神经过敏一般抖出一身鸡皮疙瘩。咬着牙齿哆嗦着看着始作俑者,她一脸的笑嘻嘻的。
“给你清醒清醒。”她笑着说。
当她不穿袜子而且还是刚刚被冷水洗过的双脚攀上我露出了一截脚踝的腿的时候,我被那冰冷的温度惊得尖叫。
“不耐寒的家伙…”栗瓷笑话我,继续问:“你当初是怎么想报读这边的学校的?不怕变成雪条被当作快递寄送回你家让你妈妈签收吗?”
“缘分呐,不会怎么会认识你呢,是不是?”我皱了皱有点凉飕飕的鼻子说。
“也是。”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孽缘。”说完,我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被我气得不行的样子。
就在我们还在嬉闹的时候,我的手机非常不客气的响了起来,把我吓得一跳。当我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是“戈谣”二字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难免有些失落。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冬天会使得人变懒惰,双手都不想拿手机讲电话,干脆按了扩音器。戈谣在那边听到栗瓷在哈哈大笑之后,她在那边高声大骂:“汪熙元,你居然开扩音器!”
“没,栗瓷在看电影。”我找个理由撒谎,栗瓷捂着嘴巴偷笑。
“你们两个别孵小鸡了,赶紧给我出门,到离学校最近的我家店里来。立刻!马上!现在!”最后六个字,她说得特别的响亮清晰,生怕我们听不见似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栗瓷却抢先我一步,对着话筒大声回答:“Yes!Madam!”
最后我被栗瓷强拖硬拉的带出门了。
我穿得很多,把自己弄得像个圆滚滚的企鹅。栗瓷笑着说我是准备去北极过冬。最后在难以呼吸的压迫下,我把衣服全部换下来。换上轻便一点的,但是却也很保暖的衣服。
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使得我大为轻松。拉着栗瓷飞奔穿过校园,因为这种天气要是在路上慢悠悠的逛着,简直就是受罪。
当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戈谣和一些我们不太熟悉的人,他们围坐着一张大大的桌子。我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居然在吃火锅。怪不得她在电话里一再的强调重申要我们一定要“现在,立刻,马上”出门了。
她看到我和栗瓷,把我和栗瓷推过去坐在段宇桥和戈沐阳中间。我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左边是戈沐阳,右边是段宇桥,隔着段宇桥坐着的则是栗瓷。
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果然大冬天的就是火锅最温暖人心了。戈谣很体贴的给她男朋友夹着菜,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是坐在我右边的段宇桥倒是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把脸凑到我耳边,小声问:“谣谣交男朋友了吗?”
我看着他,点点头。他居然不知道?
“怪不得…”他的话语里有些失落:“…我一直以为她还没有长大,原来已经到了可以交男朋友的年龄…”他突然间这么惆怅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戈谣交男朋友不好吗?那个从小到大一直追着他跑的人却在她去告白的时候告诉她,自己有了喜欢的并且想要结婚的对象。难道说他习惯了那种被戈谣一直追着在他身后跑的日子?
我很想问,但是看着他一副落寞的样子,我问不出口。
戈沐阳手肘撞了我一下,我咬着筷子瞪着他。
“看什么呢?没见过帅哥啊。”他摸着自己的脸蛋无比自恋的说。
“自恋症者无药可治。”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好意思吃东西,想让我帮你夹,是吧?”说完,不顾我的反对,就拼命的从锅里打捞一大堆的塞到我碗里来。
这个人,跟他相处怎么觉得他越是欠扁啊。
最后我拼命的往嘴里塞,他一直给我夹菜,好像夹上瘾了。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不顾其他人对他投去的奇怪的眼光,玩着给我夹菜的游戏。
我把他夹过来的一样不剩的全部吃光了。他看着我,似有满足的样子,眉开眼笑的,拍着手掌,学着“钙加锌”的广告:“能吃是福,胃口好才能吃饭香,小孩子才能快高长大。”
我没忍住在他后背上用力拧了一下。他痛得咬牙不敢尖叫,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谁让他居然说广告词欺负我,什么快高长大,我一直都觉得自己长得挺高的。要不是这张长得看上去不显高的脸,我这种身高在我们那边算是好的了,虽然身高那一栏自初三体检之后就没变过一直是一六零。
在放寒假的前一个礼拜。我在学校大门前的那间奶茶店看见易然了。他依然是俊俏好看得不像话,像是这个寒冬日里最温暖的一道光,让人对他着迷不已,谣言得让人忽略不了他的存在。
我抗拒不了这么温暖的光,就像他存在的本身。
他没有看到我,所以我向他走去。可是就在我快要走近他的时候,看到有个很亮眼的女生从奶茶店里蹦跳着走出来了,走到他身边非常自然的挽起他的手臂。
我就像个傻子那样,看着他们渐渐离我远去的身影。
苍天为证,日月为鉴。我那时不是很懂得什么叫做“吃醋”,也没有所谓的什么“吃醋”,只是觉得胸口微微的发闷,让我难以呼吸,我以为自己得病了。
“你是病了。”正在收拾回家的行李的时候,栗瓷看着一语不发的我说。
我幽怨地盯着她看,她继续一副“百科全书”的样子开口为我解答:“…一个礼拜前,你就是这个状态,绝对是得了单相思的病。”
单相思?病了?我是得了这种病吗?我不接她的话,因为我不想别人知道,我是因为看到那一幕之后才会这样的郁郁不闷的。我赶紧收拾好行李,提起拉杆,对着还在慢悠悠的整理着的栗瓷和无东西一身轻但是却抱着我的小狗的戈谣说:“我走了,明年见。”
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白雪,我伸手抓起了地上的一把紧握在手中,冰凉透肌。白茫茫的上空,好像我快要下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