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想什么呢?”
在我犹豫要不要将一切和盘托出时,耳边传来了白月亮的声音。
“没事儿,我在想该请你吃什么?”
思索再三,我还是决定暂时隐瞒下来。
虽然仅是一面之缘,但我看的出来,石重楼是藏不住事儿的人。
如果告诉他,无异于在身边埋了颗雷。
别到时候事情还没办,先把自己炸了个半死。
“不见,你别费脑子了,今天我来安排。”
说着,石重楼向外招呼着。
服务员进来之后,我多少有些讶异,这不就是刚才在凉亭中弹奏的那个人吗?
她画着淡妆,将五官点缀的颇为精致,一身黑底白花的旗袍,把身躯衬托的很是妖娆。
一个普通的服务员都才貌俱佳,这林语堂老板的手笔可真够大的。
“请问,三位需要点什么?”
招牌!
石重楼大手一挥:“甭管是菜还是汤,也甭管是热的还是凉的,只要是这里的招牌货,都端上来尝尝。”
“好,我这就让后厨搭配一桌套餐。”
“别忘了酒。”
“请稍等。”
看到服务员出了门,石重楼也站了起来,示意去洗手间。
“不见,看出了什么没有?”
只剩下我们两人后,白月亮轻轻的问。
“能看出来这里的煞气很重,可具体源头在哪儿,暂时还没有头绪。”
说着,我又朝外面看了看。
那几乎不可见的淡淡雾气,正尾随在石重楼的身后。
贴附到他身上,隐隐凝成了一个人形。
就像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趴在他的后背上面。
煞气出于地幽,其形依照煞灵所呈。
换句话说,林语堂这里,藏着的煞灵是“人”。
而从石重楼父亲的遭遇来看,十恶无一善。
“月亮,你看出了什么?”
我二家祖传的是相灵之术,相天下万灵。
虽然对风水也有所涉猎,但与白月亮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毕竟,她是带着九天玄女图来的。
而且在石桥上面时,寥寥数语便点出了这里的玄妙之处。
这般造诣,已属超然。
“不见,你知道桃花煞吗?”
白月亮不答反问,眸子里透着些许凝重。
桃花煞?
这三个字,让我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
熬眼五年整,观灵九年又三百六十三天。
我学尽了爷爷的本事,也翻遍了祖宅的古籍。
其中的一册里,便记载着白月亮所说的桃花煞。
人心分善恶,风水有凶吉。
古时有堪舆大士,刻山画海,点月织星。
整理出吉瑞之地,共一百零八数。
也有术理大家,观天望地,以身试险。
归纳出霉败之所,共一百零八数。
此数恰好对应穹顶的星斗,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白月亮所说的桃花煞,就在这七十二地煞序列当中。
淫邪之物,孕养桃花。
驻于人身,欲竭命乏。
简而言之,被种下桃花煞之后,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
——精尽温柔乡!
也难怪,石重楼的父亲非要回到这里了。
宁可打工,都不肯回去经营庞大的产业。
十之有九,是拜桃花煞所赐。
想到这里,我压低声音问着。
“月亮,桃花煞在哪里?”
“处处都是。”
啊?
我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赶紧追问着。
“说说看,都分列在哪里?”
“这间屋子是,这座院子是,甚至……这一整片树林也是。”
说着,白月亮起身环指四周。
“这间屋子的格局,初看没有奇特之处,但如果细细审视,就会发现其中的深意。”
“桌子、椅子、壁画和灯光,都是精致搭配的,有乱情之效。”
“尤其是墙角的花架,每一层上都摆放着花瓶,每个瓶子里都盛满了水,偏偏……”
没有花!
有着白月亮的提醒,我看清楚了上述的每个细节。
尤其是花架上的三个花瓶,春水荡漾,却不见一株花草。
“月亮,这叫什么?”
“真不懂还是装傻?”
白月亮翻个白眼,透出了异色。
“春水……等的自然是鸳鸯。”
“庭院又怎么解释?”
“庭院的讲究,就更大了。”
白月亮指指房顶:“人之性别,对应天地阴阳。按照常理而言,绝大多数的庭院都应该是坐北朝南才对,只有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才会考虑其他的朝向,可林语堂这里呢?林深园静,地阔呈平,不存在任何坐北朝南的障碍。饶是如此,这里的每一座院子,还都是建成了坐南朝北,为何?”
“聚阴。”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没错,就是聚阴。”
白月亮点头,继续说着这座宅院。
“左侧凉亭有琴,若是表演助兴,理当琴瑟和鸣。当然只是如此,显得有些牵强,可如果加上刚才的曲子呢?”
“凤求凰?”
我盯着凉亭,脱口而出。
“你还知道这个?”
“怎么,我知道很奇怪吗?”
我很反感,她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噗嗤……
白月亮笑笑道:“你可真是个宝藏男孩儿,捡到宝喽。”
“说正事儿。”
哼!
瞪我一眼,白月亮继续道:“荷塘当中,只见青鲤,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只有一条。”
“你怎么知道只有一条?”
“因为……刚才进门时我看过。”
“一条为单,难道你想说青鲤有求双之意?”
我没想到,白月亮的心思还挺细。
“没错。”
白月亮点头:“青鲤频繁的跃出水面,只发生在三种情况下。”
第一,天色有变,大雨来袭。
第二,飞跃龙门,化蛟成龙。
第三,洄游求偶,雀跃欢鸣。
“前两种不存在丝毫的可能性,只能是最后一种。”
听完白月亮的话,我带着怀疑和好奇来到了荷塘近前。
借着灯光打量,可以清晰看到青鲤的轮廓。
两尺多长,吞吐之间可见煞气缭绕于水影当中。
噗……
在我的注视下,青鲤破水而出,带出一道银白的水珠,再度落入荷塘里。
鳞片隐现红纹,是发情期没错。
不见追星,是雌鱼也没错。
追星为雄鲤所独有,指的是第一根鳍条和鳃盖上有乳白色突起。
“这下相信了吧?”
白月亮出声,招呼回屋,没等我开口,她又说了话。
“无论是庭院,还是屋子,都是人为精心布置过的。而且均是催情乱性的目的,其用意已然不言而喻。”
“把人留在这里,就像石重楼的父亲一样。”
桃花煞,可谓最厉害的温柔乡,不管多大的本事,陷进来就别想再出去。
“仅仅是留人吗?”
白月亮看着我,眸子里光满含深意。
“也对,留人只是第一步,最终的目的,还是把命取走。”我点头。
“不见,这就是我们拉你来这里的原因。虽然这里的风水局是七十二地煞之一,灾厄之意甚重,但我有信心将其破解。”
“真正头疼的是煞灵,不懂相灵之术,便不知它附着于哪种器物之上,如此也就找不到重楼的父亲,所以只能你出手。”
“月亮,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找到石重楼的父亲对不对?”
“对。”
“那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
白月亮一愣:“为什么?”
“因为,石重楼的父亲已经死了,今天是第三天。”
啊?
这下,白月亮更加的意外了。
“不见,你确定重楼的父亲两天前就死了?”
“对,就是我爷爷离开的那天。”
想到了爷爷,也有个念头在我脑海闪过。
以前的林语堂不干净,但从来没有闹出过人命。
怎么爷爷刚走,就有人死了?
这当中,会不会有着直接的联系呢?
“那,那就找到重楼父亲的尸体。”
白月亮没有放弃,咬着牙说了出来。
“非找不可吗?”
我多少有些抗拒,找尸体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非找不可。”
许是看出了我的不情愿,白月亮做着解释。
“不见,你要清楚,此行是受重楼所托不假,同时为你寻找祭旗之物也是真,决不能半途而废。”
“……”
我没有表态,而是问了个别的问题。
“月亮,你懂堪舆,难道就不懂相命吗?”
“当然懂?”
“那你为什么没有看出来,石重楼的日角之殇呢?”
“我……”
白月亮苦笑两声,环指四周。
“其实早在刚踏入这片林区时,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的诡异和棘手。”
“难道说在你的眼中,石重楼的父母宫没有殃祸?”
“是。”
点点头,白月亮说道:“准确的说,是进入这里的人,命气都已经变得浮摇不定,正常人的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那么刚才那名服务员呢?”
之所以说到她,是因为我刚才看的很清楚。
那名服务员漂亮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一具红粉骷髅。
而这,也是我真正打退堂鼓的原因。
这玩意儿沾不得,一旦沾上,必登无尽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