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后悔了吧?”这人似乎很是欢喜眼前这一幕,歪了歪匕首,用刀尖指着一旁的阴暗角落说:“当日你若不当众显圣,我也不会对你小子起了心,我平日最看不惯比我武力高的人,我自小立下誓言,必要登上那天下第一的宝座......”
一个野心蛮盛的人,不过这人也有些无赖加天真了,天下第一?偷袭他写封信字认败,就是天下第一了?
可知,天下能人众多,隐世高人更是不计其数,谁知道武力天下第一之人在何处,再者说了,天下公认的武力第一之人,自然是当今武状元了,和李陌一有什么关系呢?
李陌一没搭理他,目光顺着他刚刚所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在店内前堂角落的阴暗处,有一个中年男人正静静的瘫在那儿,穿着一身富贵的长衫,一动不动的样子极为诡异。
如果不是这人指了指这地方,恐怕李陌一都看不见有个人瘫在那儿。
李陌一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人,看着看着脑门上就生起了冷汗。
地上那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他昨日办案闻到过几次这种味儿....这是尸臭......
“这是......南......南宫林?!”
站在李陌一身后的人笑了笑,哑着嗓子说:“世间修炼法门千万种,但曾有一高人告诉我,借这恶怨之气的东西修炼乃是无人能出其右,可是我至今还摸透该怎么修炼呢。”
这话相当于自报家门,说出了底细,看来对方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这人说话倒真是实诚,没有一点掩藏自己来路的意思。
听信了个所谓高人的话,就敢掘墓偷走南宫林尸首。这般看来的话,这人可真是个铁憨头,脑子不好使到这程度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陌一问了一句。
“这个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我数三声,你要么答应写封认败信字,要么就乖乖受死,然后我自己想办法昭告天下。”这人冷笑着,语气里的杀意很明显。
今时不同往日,一听这话,李陌一却是嘴角一笑。
说句不吹大的话,李陌一胆儿其实也没那么大,在这种生死关头,他是真怂了,可在摸清楚对方来历和缘由之后,才知道这对手的智力武力实在堪忧,灭他仅在抬手间。
“三。”
一听到这数字李陌一也是配合,浑身哆嗦了起来,演的像模像样!!
“二。”
李陌一明面上装的惊慌失措,暗地里正在计较着,怎么才能狠狠捉弄这人一番.....
“一。”
“我现在就写!”李陌一大喊道,而这人也住了嘴,笑呵呵的说:“赶紧的吧,还等啥呢?”
忽然,一个主意在李陌一脑子里蹦了出来,他想了想就立马敲定了下来。
他要跟这人玩一玩。
“先说好,拿了认败信你就走,以后也别找我麻烦。”李陌一说,忍住了笑意,眼睛不停的看着瘫在角落的南宫林。
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南宫林此时的样子完全看不清,只能看见脖子往下的部分,至于脸部则完全被阴影所掩盖。
那人站在他后面,南宫林站在左边的角落,如果一会侧身往前扑的话......
李陌一心中暗自做着出手的打算,毕竟这匕首只差半寸远,离得实在太近,虽然对自己的身手有万分的把握,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个万一,这性命攸关的事情可怠慢不得,自然求个万全之策。
“行,信写给我,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人的声音嘶哑得诡异,就跟个妖怪似的,语气阴森森的让人特不舒服,话落还嘀咕了一句:“动作麻溜的,我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下一家?难道这人还有恐吓别人写认败信的爱好?
“拿去。”李陌一匆匆几笔,很快在从兜里拿出的信纸写了几个字,然后......
见李陌一准备递给他,那人也稍微把匕首拿开了一点,打算伸出手过来接。
就在这时候,李陌一有动作了。
没等那人反应过来,李陌一往前冲了一步,就着前堂的空地往下一扑。
速度之快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得下一刻,李陌一完好站在原地,双手狠狠的撕开了信。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见到这一幕,那人呆愣在了原地,久久未回过神来。
刚刚窜过去的那是个啥,人动身的速度能这么快?
那人呆愣的同时,李陌一这才转过了头,终于是看见了他身后的场景。
那人不是个中年人,似乎是个老年人,身形略显佝偻,很瘦弱,穿着一身黑色唐装。
此刻,那人的身子一直都在颤抖,而且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浑身犹如筛糠一样剧烈抖动着,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狰狞,连李陌一都看得心里发凉。
“妖怪啊!!!”
几息时间之后,那人猛的嘶嚎了一声,以飞快的速度往门外窜去,逃之夭夭。
眼见那人跑远了,李陌一倒是轻叹一声,本想捉弄那人一番,没想到他自己给吓跑了。
“嘿,真别说,这人脑子不大好使,跑的还真挺快。”李陌一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点了点头。
这人是有真功夫,真动起手来身手肯定不弱,起码,李陌一还是第一次见人能跑的这么快。
李陌一坐在前堂板凳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状况,提防那人玩阴的来个回马枪偷袭他,但瞅了半天也没瞅到有什么不对劲,这才稍微放松,思索了起来。
一时转过头来,李陌一目光定格在角落里那张难看发冷的面孔上。
皮肤层层叠叠的,像干皱了的橘子皮,满布着大大小小不一的褐色斑点。
绕颌灰白参差的胡须,一对三角眼透着冷气,浑浊的眼珠像是直直的瞪着什么。
“这东西放这可不行,得赶快找张伯来接回去......”这般想着,李陌一将南宫林搬到自己房间之后,很快往张立德和易仙离开的方向赶去。
李陌一脚程很快,约莫过了半刻钟的样儿,前方有窸窸窣窣的草动声,随即快步走近,一连串的脚步声就在前方响了起来。
“喂!张伯易仙!”李陌一朝着前方大喊一声,随即几步跟上了两人。
“李兄!没事儿吧?!”易仙的声音传了过来,随之李陌一也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李陌一回说着。
张立德跟易仙见他没事,立马就松了口气,还没等李陌一把气喘匀了,他们顿时就接连不断的问起了先前的事儿。
“张伯,我刚刚遇见那人了。”李陌一咬了咬着牙说。
“怎么了?!”张立德一脸焦急的问。
“那人来找他了,刚交完手,人已经跑没影了,对了,南宫林已经被我抢回来了,你们赶紧过来搭把手吧。”李陌一说着,张立德连忙满口答应下来。
在回不己客栈的路上,李陌一把先前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听完后,易仙一脸的惊讶,那人在他眼里估计成世外高人了,而张立德的眼里则有点莫名的意味。
......
......
回到不己客栈之后,张立德刚一踏进客栈房间,就看见放在角落里的南宫林老爷,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李陌一呀李陌一,德新县百姓只说你是个什么灾星,我看你是福星才对,啥麻烦事遇到你就迎刃而解......”
“此次一事,真是万分感谢啊,要不是你,南宫林老爷就不得安息了.......真是福星啊.......”一番小谢的话语说着,张立德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往怀中一掏,随后拿出一大锭银子。
“出门来的急,身上没带多少现银,李陌一,这十两银子你先受用吧,南宫林老爷需得赶快回乡,我就先行告辞了......”
接个一锭银子,李陌一倒也不推辞,很是受用,接下就往怀中一揣,当帮人做了件买卖。
张立德走后,一旁的易仙却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跟着张立德回德新县的意思。
“李兄,既然这事已经解决了,我就不回德新县帮张伯调查了,我想留下认你做大哥,跟你学点本事.......”
顿了顿,“之前那事,我.......”易仙说着竟有些不知何故起来,低垂下了头。“其实我那天人之名乃是阴差阳错所促成,当日在狐妖的帮助之下,去陈府大宅装模了一番,特意弄出很大动静,原本是为了多挣几十两银子,哪知却被几个下人听见了,煽风点火之下有了仙人之名......”
“再后来.......我就在德新县众人簇拥之下,成了所谓的天人,我自小便浪迹徒身,那受过这等殊荣,众星捧月之下,一时不由得茫了心智.......”易仙说着,头始终低垂着。
看着易仙全然如初的真切模样,李陌一轻叹一口气,脸上现出释下防备的笑容。扶着易仙在房间之内坐下,随即又回身吩咐店内伙计上两碗清粥。
李陌一和易仙小道关系不差,虽然后来易仙当众要和他比武,其狼心可见,但人皆有错步之时,况且易仙那事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所以,对于眼前这个叫易仙的小少年,李陌一心中也是顺意的。
不过,纵使对方诚心明过,李陌一也打算小小的惩戒他一番。
从门外端上两碗清粥,李陌一做了些手脚,随即递给了易仙一碗。
默默的接过黑不溜秋的陶碗,易仙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不由的一呆。
这是粥吗?
土灰绊水?
一团团灰不溜秋的东西飘在表面,看上去黏糊糊的,至于米粒儿,易仙翻上好几勺子才看到,碗底有几粒褐色的白点。
粥的香味完全没有,鼻息间充斥的,全是一股子青杆子的味儿。
易仙两眼有些发直,喉头艰难的蠕动了两下,看看碗里,再抬头看看李陌一。
“李.......李兄,你确定这是.......粥?”
李陌一暗自一番,见他看完碗里又看自己,当然知道眼前这易仙的心思。
对方虽然诚心明过,但必须小小惩戒一番长长记性才好。
“你自管吃,早晨我已吃饱了。”李陌一点点头微笑说。
眼下这场景,易仙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你吃过了?”
易仙眨了眨眼,心中似乎诸多思绪飘过,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对啊,你饿了是么?喏,那我这一碗也给你......”说着,根本不给易仙反应的时间,李陌一伸手就把做过手脚的两碗清粥全数倒给了易仙。
看到易仙脸上那憋屈的表情,李陌一心中只是一阵暗乐。一脸笑意的盯着易仙,让心中那仅存点的阴霾,便莫名的忽然消散了。
“李兄........我.......”
李陌一也不理睬,只开口说:“真想学本事?”
易仙见状,嘴动了动,随即闭了闭眼,一咬牙,举碗就唇,咕咚咕咚便猛灌了下去。
权当喝苦药了。
易仙抬手抹了抹嘴,品味着口腔中残余的淡淡苦涩,将碗递给李陌一。
李陌一伸手接过,不再驻留,转头看看窗外天色,温声说:“不早了,我叫掌柜另给你开个房间,先在我这屋坐会儿消消食儿吧。”
说罢,李陌一起身往外走去,临到门口却又顿住脚步,回头望向易仙,沉默了一下,才说:“要学本事可苦了,不如读书、读书考科举,比这活计轻松容易的多,就算不读书,也最好做些别个的。”
语声很轻松,但易仙却分明从中听到了一种无声的叹息。
玄门中人的三弊五缺是没人逃得过的,李陌一自知如此,所以良意劝说了一番。
默默的呆坐了一会儿,李陌一这话摆明了不愿教他,易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却又有种沉重的压抑。
心烦意乱之中,易仙索性挪起身离去,先四处走走看看周遭情况。
.......
.......
夜幕很快降临。
易仙身下只有一张冰冷的席子,粗糙的硌人。翻来覆去之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见到这不己客栈内冷清清的,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这店没什么客人,现在睡着这硬榻,易仙算是明白了。
思绪之际时间过得飞快,天很快彻底黑了下来,夜风刮过之际,窗棱子上的窗纸簌簌的响着,愈发的让人心中兴起一种孤寂的凄冷。
屋外传来几声夜行人哒哒的脚步声,很快,一团昏黄的月色亮起。
“真想学本事......”
易仙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李陌一淡淡的语声,这淡然话语配合上着李陌一的神态。这一刻,忽然瞬间如同化作无尽的潮涌,将易仙完全浸没,心中有了希望的光景,眼中不知是月光还是烛光,似有隐隐闪烁,一时难以自控,竟是翻身摔到了卧榻之下。
轻轻的再次爬上卧榻,易仙有种抑制不住的颤抖。拉起薄被将头蒙上,不知为何,身下的席子,似乎忽然感觉不再那么硌人了。
……
……
次日,光明日朗,鸟语花香……嗯,那是书中所写的。
事实上,李陌一昨夜着实是被冻醒了好几次。
十一月啊,还没到腊月呢,妥妥的刚刚入冬啊。再加上没有褥子,身上也只不过盖床薄被。
李陌一出溜着鼻涕,浑身瑟瑟抖着,将被子扯过来包在身上,这才下了地。
这家不己客栈确是很不羁,不仅住宿条件差劲,更是连中晚两食都得自己去厨房拿菜饭,没人负责配送,吃的也是萝卜青草啥的,所以,整家不己客栈除了李陌一三人之外,无其他人居住。
外面一点声儿没有,这一大早的,易仙和月儿也不知去了哪里。李陌一在屋里转悠了两圈,稍稍活动开,待身上有了点热乎劲儿,这才将被子放回屋里,推门走了出去。
门一开,迎面扑来一阵寒气,霎时间将刚刚团起的那点热乎气儿吹了个空荡荡。
李陌一激灵灵打个寒颤,一连两个的喷嚏就打了出去。使劲揉了揉鼻子,又两手抱肩搓了搓,这才深深的吸了口长气。
这古时的世界,冬天可比后世不知冷了多少倍,但是那空气质量,也绝对比后世纯净了许多倍。
难得的闲暇光景,李陌一口鼻间喷着白气儿,放眼望去,但见白雾缭绕,在树梢上、屋顶上缓缓飘荡着。
左近右邻的几间房舍中,时而有鸡叫狗吠之声,同着各式屋顶之上袅袅的炊烟,浑如一副淡然恬静的古画,让李陌一颇有种人在画中的感觉,一时间心中大畅。
李陌一挥胳膊撩腿的活动几下,便在不己客栈的院中开始小步慢跑起来。
既然来了这地界,就可好好的活下去,活他个人间百年白驹过隙,而这一切,却是需要一副好身体和足够的银子才行。
古时医书曾有言,三分饿七分寒乃是全生宜身不二法门。李陌一倒也庆幸,啥也不用就已经这般如是了。
至于这足够的银子,李陌一也是有些发愁。
之前在德新县恶妖众多,降妖镇邪得个赏钱倒也容易轻松,可自从他当上了那地界的妖使大人之后,一桩桩大麻烦都被他成功化解,在妖界闹得动静颇大,现如今德新县方圆数百里,包括这安丘镇,妖怪个个安心修炼,不在人间惹事。
这可如何是好?
李陌一自然不希望妖怪惹事害人,可这门路走不通了,也得想办法换条路才是.......
掏出怀中的一块铜牌,正面是一个“侍”字,背后写着安丘镇的地名,这是先前郭陪堂给他的侍卫牌,有了它,李陌一算是多了个侍卫头衔了。
破案赏钱虽是不少,可这贫瘠小地方案子也不太多,就比如今日林未小侍卫没来找他,这也就意味着府长官邸内没有棘手的案子,一时转念,李陌一准备再多掺和一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