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暗沉的街道,只听见她的声音起起伏伏不肯消散。
眼瞧着她是怎么也追不上了,索性站住了脚来,风吹来把她的发丝吹乱,胸腔里叫嚣着的仇恨要把她给吞噬了,整整八十年,当年顾庭斯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这是她这八十年里不解的恨!
就在她放弃追赶的时候,那辆黑色的马斯丁丹顿已经到了三岔路口,却忽然停了下来,缓缓地停在了路边的树荫底下,蛰伏在那里,如同巨大的猛兽,伺机而动。
司机不敢回头,只是看着前面的路,恭声问车后的人:“boss,桑小姐还在后面,要等她吗?”
也不知道顾庭斯想要做什么,只是让他把车子停下来,这意思,是想要让桑小姐追上来吗?
但是又觉得不像,因为他觉得,这个时候,顾庭斯似乎是还不打算见桑晚安!
没有一点灯光的车内,那人靠坐在车后,黑色的身影全部浸在黑夜之中,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轮廓,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从后视镜里看着站在宽阔路面上的桑晚安,眸子里藏着太多蠢蠢欲动的兽意。
却是半刻之后,哑声道:“再等等吧,很快就可以再见了!”
阔别这么多年,他要出现在她跟前的时候,是最好的状态,那个顾庭斯,还是她记忆里最动容的模样,现在的他,还不是最好的时刻。
那司机踌躇地摸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见桑晚安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般站在那里惶然彷徨,有些不忍心地说:“桑小姐找了你这么久,她一定很想见你!”
“是啊!”
男人忽然便笑了,那笑音到了尾端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拖长,听来有几分的触目惊心,轻飘飘地飘出来一句:“她现在恨不得找到我,然后我给千刀万剐!”
话语凉薄,明明白白的自嘲。
他自是知她心中有万千恨意,要不然这么多年,怎么肯把他记得这么清楚!
八十年了!
好漫长的八十年!
男人放在真皮扶手上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柔软的真皮,来来回回的,就如同抚摸着女人身上最为细腻柔软的皮肤,动作轻柔,舍不得用了太大的力。
微微偏过的头,黑暗之中还是可以看出那双眼睛里,铁血的冷意。
时光沉淀下来太多的爱恨情仇,唯独这份爱,他却死死抓着不肯放。
那司机被他话里自嘲的阴冷给惊到,有些不敢说话了。
半响之后,司机才开声:“boss,桑小姐追上来了!”
后视镜里,发现车子停下来的桑晚安从后面追了上来,等她追近来一点,那司机便惊呼了一声:“boss,她手中拿着一把枪!”
这个时候桑晚安已经从大一的口袋里摸出来了那把银色的手枪,只等着靠近了一些来,便开枪。
“她果然想杀我啊!”男人看着追上来的桑晚安,冷风中女子容颜好看,发丝飞扬而起,缠绕在一起,她眼里嗜血的冰冷。
那个被他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小姑娘啊,历经八十年漫长的岁月,换了这么一副容貌,依旧是他心尖上带血的朱砂。
车后座的男人看了她许久,眼眸慢慢地合上,放在扶手上的手蓦然攥紧,如同收紧的心一般,却又不敢太用力,便又慢慢地松开了手来,略是伤感,哑声道:“走吧!”
司机知道顾庭斯不会和桑晚安动手,只能快速地发动车子离开。
心中自是有些的叹息,于顾庭斯而言,对桑妩的执拗,是八十年不可动摇的执念。
佛家有言,执念者,至死方休矣!
对顾庭斯来说,这执念是一种毒,因为他明明知道,再相见,桑妩对他,只有恨,她恨不得把他给杀了,而他却执意留下这个女人,他的爱怎么能够抵消她的恨?
这世上,最难言的,色是刮骨钢刀,情是蚀骨毒药!
桑晚安眼看着已经差不多追上了,那辆黑色的豪车又开走了,这一次,车子在三岔路口往右边拐去,提了速度,然后快速地离开,没有多久,便看不到了。
她站在路口,偶尔有路过的车子,看见她手中拿着枪,纷纷加速离去。
失神半响,她只得把手枪收了起来。
冷风吹来,她本来浑浑噩噩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了,顾庭斯这一路开得都比较慢,好像是故意要她跟上来一样,她以为这一次他是终于敢见她了。
没想到,最终他还是走了。
那么,他就是故意这样把她引到这里来的吧?
想到这里,桑晚安忽然一阵阴嗖嗖的凉气从脚底直接蹿到了后脑勺,整个人一瞬间便被冰冻住了。
他想要做什么?
凭借对他的了解,桑晚安脑海之中那个猜想马上就一次比一次清晰了起来!
上一次他没能把傅寒遇给杀了,这一次,杀戴文的那个女人是陆悦君的人,但是却由他送过来自首,她知道,顾庭斯是想要替她脱罪,但是,这个男人的手段一定不只是这样的,为她脱罪的同时,他一定会做些什么,获得额外的收益!
他想要做什么?
傅寒遇的命!
顾庭斯把那个女人送到警局来,自然是可以悄无声息就离开的,而他故意留下来,就是知道,她肯定是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的存在的,只要她感觉到了他,必然是会找他的。
所以,他就故意慢慢地开着车,让她追着他到了这里,距离警局已经有差不多两公里的路了,不管在警局里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伤害到她。
他想要在警局里做什么?
那个女人身上,肯定有着杀人的利器!
一想到这里,那股凉气把她整颗心都冰冻了起来,慌忙往衣兜里找手机想要去给傅寒遇打电话,这才想起来手机被她放在了手拿包里,放在了警局里。
心拔凉拔凉的,她不顾一切地往警局跑去。
心里不断地默念着,傅寒遇,一定不要出事,一定要等我回去!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忍的,容不得她有半点的侥幸,她刚跑过一条街,可怕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