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宜祈福、求嗣、纳采、订盟、嫁娶……诸事皆宜。
这日,晴空万里,清风徐徐。
秦楚一大早起来,先是泡了个澡,然后开始自己为自己上妆。
动作不疾不徐,说不上多激动,却也没有多忐忑。
到了此时此刻,除了隐隐有一丝期盼,竟如同以往每一次要去与闺蜜约会一般平静。
少顷,秦楚放下眉笔,对元娘和程媒婆道:“我画好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程媒婆上前来给她梳头,元娘去给她拿早就准备好的喜服和首饰。
以往她的头发都是元娘给梳的,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虽然秦楚不在意这些,可元娘坚持,请了全福的程媒婆过来。
养了半年的头发,虽算不得及腰,挽起来却也绰绰有余。
程媒婆边给秦楚梳头,笑道:“姑娘发软如丝,将来必定夫妻恩爱”。
秦楚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辞,虽知这话荒谬,却也笑着道:“多谢婶子吉言”。
“姑娘性子好,生的又美。杨大人英武,又是青年才俊,你们两个真真是一对郎才女貌,金玉良缘”。
程媒婆给人做媒主婚习惯了,吉祥话一套一套的,秦楚只管抿嘴听着,不时的应上两句。
程媒婆虽然话多,手上动作也不耽搁,很快将秦楚的头发梳好,又将桌上的赤金头冠给她带上。
这个凤冠是秦楚根据古代凤冠的样子,再结合现代的头冠画了样子送到首饰铺子去做的。那家老板看了样子很是啧啧称奇,为了那张图纸,还特意给秦楚免了手工费。
元娘拿着嫁衣为秦楚穿上,一切准备妥当,外面猛然响起鞭炮锣鼓的声音。
“迎亲的过来了,姑娘快把盖头盖上”。程媒婆话音一落,清儿便噔噔噔的跑进屋来,气息不匀的叫道:“姑,姑娘,杨大人来了”。
边城人迎亲,多少受了本地人影响,礼节不似关内那么复杂,加之秦楚并无兄长父母,更别提什么挡门闹亲了。
杨正明今日也是清晨起床,并没有按照惯例穿上新郎服,而是直接穿了深红色的军装。身后跟着营里的一众兄弟,骑着高头大马,直奔店铺而来。
第一道门,门口负责守着的是王通和另外两个兄弟。之前一直嚷嚷着说要做娘家人,为秦楚争光。
此刻被杨正明眼睛一瞪,立马怂的连意思一下都不敢。
“当初就你嚷嚷的欢,咱们也是听了你的怂恿说不但有红包,还能给将军脸色看才过来的”。
“就是,现在当缩头乌龟了,还没有其它兄弟神气呢,早知道咱们也去迎亲的队伍了”。
看着精神十足,整齐划一的一众十几个兄弟,跟着王通一起过来的另外两个兄弟不无羡慕又后悔道。
“你们懂个屁”。见人已经进了院里,王通才马后炮的一人给了个爆炒栗子,“咱们将军一看就是个怕媳妇的,你们想啊,咱们嫂子是做什么的?”
其它两位兄弟若有所思,继而恍然,:“兄弟你可以啊,走通了嫂子这条路,以后还怕娶不上媳妇?”
……
过了大门,杨正明迈开长腿,几步便到了廊下,伸手从怀里摸了个红封扔给一旁守着的阿成:“辛苦了”。一开口便堵了阿成尚未出口的话。
阿成本也不过做做样子,见面前的大人如同杀神一般,急慌慌就往屋里闯,识趣的避开身子让路。
到了屋里,秦楚早已听了程媒婆的话,盖上盖头。
程媒婆笑牵她的手,将人交到杨正明的手里,轻声叮嘱道:“以后可要对她好”。此时此刻,她不是媒人,全然作为一个长辈的叮嘱。
“婶子放心,我一定会的”。杨正明牵过秦楚的手,郑重道一声,长臂一身,直接打横将人抱起,秦楚还没来得及惊呼,便已经双脚离地,被人抱着离开了她居住了半年之久的小院。
身后传来口哨声,欢呼声,杨正明统统不管,他现在一心想着尽快把人娶进家门。
如此阵仗的娶亲盛况,万松镇几十年难得一见,人们纷纷驻足观望。
傅霏霏站在锦绣坊二楼的窗前,身后的闫夫人正在挑选布料。眼看着杨正明骑着马,怀里抱着一抹大红的靓影从街的另一头慢慢走过来,傅霏霏一动不动的盯着杨正明,扒着窗棂的手指仿佛要嵌进木头里。
这一切原本都应该属于她,她秦楚不过是个毫无来头的孤女罢了,何德何能同她抢男人……只有她才能配的上如此丰神俊秀的他!
“霏霏啊,你看这块料子怎么样?配我会不会太艳了些?”
傅霏霏回神,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瞬间退却,嘴角上扬,换上最端庄可人的姿态走到闫夫人身边,看一眼她拿起的靓蓝色布料笑道:“我瞧夫人皮肤白皙,配这个颜色正正好呢”。
“你的眼光我一直是信的过的”。闫夫人听了她的话高兴道,拿着料子在身上比划两下,直接交给女店员给她留起来。
……
迎亲队伍经过锦绣坊,一路欢畅的到了杨家。
秦楚被杨正明利落的报下马,扶着朝堂屋走去,一路上院子两侧的亲朋故旧或艳羡或祝福,目送两位新人进了堂屋。
程媒婆不知被哪个后生带在马上,一路颠簸的险些没把隔夜饭吐出来,才紧赶慢赶的赶在吉时前到了杨家。
心里默默将那毛燥的后生记下,以后说亲的时候再同他算账。
唱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终于将二人送入洞房。
杨母看着朝西屋走去的杨正明和秦楚,双眼含泪,心中默默对着死去的相公道一句:她这一辈子的责任,终于了结。希望他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杨正明牵着秦楚的手,小心翼翼的一路将人带去内室,含笑低声对秦楚道:“终于把你娶回来了”。说着,拿起秤杆挑开了秦楚面前的大红盖头。
秦楚豁然眼前一亮,对上杨正明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面上一热,抿着嘴低下头去。
“嫂子今日好漂亮,二哥都看直眼了”。杨晓红笑着打趣道,屋里顿时响起几声笑声。
秦楚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眼角余光瞄一眼,除了杨正明的大伯娘和两个妹妹外,还有几位不认识的妇人。
“别说是正明兄弟,就是我看了这么美的新娘子,也要看直眼了”。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难得看见这么般配的一对璧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外面一众兄弟已经催着他出去敬酒。杨正明不放心,看一眼一旁的清儿,低声叮嘱一句:“好好照顾你家姑娘”。
临去时还不忘对屋里的众人拜托道:“楚楚面薄,还望各位婶子嫂嫂多多照应一二”。
秦楚从不知自己何时面薄需要人照顾了,直到听到众人的哄笑回答,才发现果然结了婚的都是生猛之人啊!
“看把你急的,快些去吧,咱们还能吃了她不成?”
“正明啊,我看最应该照顾人家姑娘的就是你小子,看她这身板,洞房的时候可得悠着点”。
看着杨正明走了,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我看这闺女比老王家新娶的那个媳妇强,你们还不知道吧,听说王家小子那小子是个愣头青,行房的时候进错了洞,将人姑娘折腾个半死,当晚还寻了大夫”。
“说到这个,我也想起连事,前年北街……”
秦楚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提了起来。
古代性教育匮乏,才会出现诸多无知又可笑的事情,她虽然有观摩过影片的经历,可实战经验全无。万一杨正明也是个小白……
想到闺蜜谈起自己第一次的经历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秦楚一直提着心的那根弦,不自觉又紧了几分……
独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屋子里的人已经走了干净,只剩下她一个人。外面喧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秦楚这才有空将屋里打量一遍。西耳房本来就是杨正明住的地方。重新粉刷的墙壁,房子中间特意用博古架隔成了里外两个房间,靠近北窗的地方放了一张崭新的梳妆台,梳妆台的铜镜旁,放了一个三层的红色妆奁。
秦楚身下的床铺也早已换上了双人床,粉红色的床帐,床头整齐摆放的被褥是极喜庆的大红色,鸳鸯戏水的图案。交颈嬉戏的鸳鸯,多看两眼都会让人忍不住羞红了脸。
“姑娘,你饿了吧,婶子,哦不对,是老夫人,让我给你端碗面条来先垫垫肚子”。清儿从外间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秦楚从早晨到现在,听了程媒婆的嘱咐,怕不方便,只在迎亲前吃了半块糕点,现在早已饥肠辘辘。别说一碗面条,估计一盆她也能吃下去。
“快拿来”。屋里没有外人,只有她和清儿两个,也不用做给谁看,秦楚起身,摘了头冠,再将喜服脱了,穿着里衣坐在桌边就开始吃了起来。
杨母竟然还特意在面里打了鸡蛋,就着热腾腾的汤,秦楚一会儿便将一碗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