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站定,认真的看着孙绍祖:“你看你说的是什么,母亲是长辈,我岂会不知道呢,哪有长辈给晚辈赔罪的道理?我也有不是,这事没弄清楚,惹了母亲的误会,中间再加上罗依的话,母亲认为是我逼的水绸,也是有的,我岂会怪了母亲。老孙,你且放心,母亲,还是我们的母亲,我也她老人家的孩子。”
孙绍祖的脸上绽开欣慰的笑,他把迎春的手握得紧紧的:“迎春,你知道么?我觉得我娶你娶对了,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往院子方向走去。
半路上,从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声。迎春皱起眉头来:“这是谁的叫声?”
孙绍祖平平道:“应该是罗依罢,我让孙喜家的带她去打了十大板,已经很给她留些体面了。”
迎春心中一动,孙绍祖的为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孙绍祖虽然叫人打了罗依,但是依他平日的性子,这个处罚太过轻了,至少也应该是卖了罗依。但是,孙绍祖为什么手下留了情面呢?
迎春悠悠问了声:“打了十大板?”
“是啊,”孙绍祖声音一顿,“嗯,是这样,罗依是一个故人送给我的,原我也想着卖了她,但是毕竟要顾及故人的面子,这也是要紧的,思来想去,我觉得不好卖了她去。”
迎春抬头看向孙绍祖,孙绍祖虽然面色平静,但迎春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孙绍祖似乎有点不对劲。孙绍祖也看向迎春:“怎么了?”
迎春一笑:“没什么。”迎春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个疑问,是哪个朋友给孙绍祖的?应该不是李柏逸几个,因为从没听几位夫人提起过。真是要好的朋友,就算卖掉罗依,又有何妨,知会朋友一声也就是了。如果真能令孙绍祖有所顾及的人,那该超出了朋友才对,不然孙绍祖也不会硬留下罗依。
这个人究意是谁呢?罗依又是什么来头呢?
夫妻二人缄默着走了一段路,迎春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孙绍祖说:“对了,我还有件事是在祖先堂想起的。”
“什么事?”孙绍祖侧着头问迎春。
“是这样,我想把凌儿养在我名下。”
孙绍祖的脚步一滞,有些吃惊却又欢喜的看着迎春,“真的?是你自己想这样的?”
“你这是什么话,不是我自己想的,难道还要谁逼我么?”迎春白了孙绍祖一眼,“你也是知道我的性子的,非我所愿,别人也强逼不了我啊。我想着,凌儿大了,又是个懂事的孩子,养在我名下,以后她也就是嫡出的姑娘了,将来真是要找婆家时,我们就不怕那些刁专的人嫌弃咱们凌儿庶出的身份了。”
孙绍祖握了下迎春的手:“还是你想得周全,这事哪天我们和母亲说就是了,相信母亲也是高兴的。”
夫妻二人回房吃饭,自是不必说。
第二天早上,孙绍祖和迎春一起去给孙老太太请安。前厅里已经立着二老爷夫妻和孙绍义。几个人见孙绍祖同迎春进来,先是一愣,然后也不多话,继续立在一边。
孙老太太今日破天荒的在迎春施过礼后,对着迎春点点头。迎春呆了一呆,心下不免叹惜,这位封建的婆婆,本觉愧疚,却不想放下面子给媳妇说句软话,一个点头,似乎是给了媳妇天大的面子一般。迎春一笑,不过,迎春也知足,这总比前几天正眼也不瞧她,好许多了罢。
迎春施过礼,立在一边,这时候孙惠莹和孙惠雁款款而来。孙惠莹抬眼看到立在一边的迎春,有些吃惊,话也说得肆无忌惮:“你怎么出来了?祖先堂的婆子呢?她们是不是想死啊?”
孙惠莹的一席话让孙绍祖和迎春的脸色都一顿。二老爷和二夫人头低下来,盯着自己的脚尖,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真有事,孙老太太不会坐得四平八稳不是。
孙惠莹却不解其意,眼睛转到孙老太太身上,一副了解状,“来向母亲求情的罢,我劝你还是省省罢,这人命都闹出来了,你以为母亲能……”
“莹儿,你少说一句罢。”孙惠莹吃惊得望着孙老太太,喝斥自己的竟然是一直看三嫂不顺眼的母亲。今天这是怎么了?只一夜的功夫,所有的事都像变了一样。
孙惠莹极不甘心道:“母亲,您老糊涂了罢,我哪里说错了?水绸大小是个要当姨娘的人,被她逼到要自尽的份上,您还让她到厅上来做什么?罗依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给您了,你怎么还让她出了祖先堂啊?”
迎春听完孙惠莹的话,心下摇了摇头,这个二姑娘啊,虽然伶牙俐齿,心里却真是没有多少弯弯绕。自己能站在前厅里,而且不是跪着的,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她居然还要刨根问底,还拽着罗依的话不放。这个时候孙老太太最不想听到的就是罗依,因为想到罗依,就证明了自己的失误。在一大家子人面前道出自己的失误,这怕是孙老太太这个封建大家长最不能接受的事罢。
果然,孙老太太听到女儿提到罗依,脸上顿时挂了屋灰。孙老太太的声音也尖厉了起来,“莹儿,你叫你住嘴,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再不好好的,仔细我动了怒。”
孙惠莹完全傻住了,她是小时候就被父母亲捧在手心里的,父母重话都很少说过她一句,更别提训斥了。而今天,自己母亲竟然为了那个极不入得了她的眼的三嫂喝斥上自己了,还当着这些家里人的面上。
孙惠莹扫了眼低着头的二老爷夫妻和孙惠雁、孙绍义,母亲还当着庶出的兄姐弟弟来训自己,自尊心极强的孙惠莹哪里会下得了台。
孙惠莹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她一跺脚:“母亲,您……您居然为了您这个‘好’媳妇来说嫡亲女儿?我……我……”
孙惠莹气得结结巴巴,话还没说完时,孙老太太却不想旧事再被这个看不出眼色的女儿提起来。她摆了摆手:“兜铃,雅菊,还不快把你们二姑娘给我扶回房去!”
送二姑娘回话是说得极好听的,潜台词就是赶孙惠莹走。孙惠莹再不明白,也懂得这其中的含义。她不敢相信的望着正座的母亲,嘴唇颤抖起来。
兜铃和雅菊听着也有些意外,怯怯的看了眼孙老太太。孙老太太却对这两个和主子一样分不清状况的丫头们气恼了,“你们也不想听我的话了么?愣着做什么?等八抬大轿来接你们和你们姑娘么?”
“母亲!”孙惠莹完全呆住了,母亲今天犹如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全变了。
兜铃和雅菊一哆嗦,忙扶着还没回过神的孙惠莹走出前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