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微微躬着身子回道:“奴婢在沈府已经有五年功夫了。”
五年了,忠诚度该是很高的奴婢才是啊,看来沈子恒把她送给自己,定有一些原委才对。
迎春笑着又问小芸:“你从前在沈府里,都做些什么?”
“奴婢从前在沈府里主要伺候沈大人的起居,因为奴婢略通医术,也能帮沈大人治治小病,照顾照顾厨房里。”
“你还有这个本事,看来沈大人把你送给我,也真是割爱了。”
小芸微抬起些头来回道:“奴婢原来是沈府的人,现在是夫人的人,和沈府再无瓜葛。就算从前奴婢偶得沈大人的信赖,从此后,奴婢也只是夫人的奴婢。”
小芸的一番话让迎春心下一激灵,小芸这番话,虽显无心,但是却大有深意。
从前小芸和沈子恒虽有主仆之意,但现在主仆缘分已尽,小芸话里话外就是告诉自己,她只会忠诚于她一人。
迎春点点头,看来小芸这个丫头绝不简单,此人不可不防。
迎春没再说什么,让小芸退下去。
小芸躬下了身子,却说出一句话来:“奴婢听得姐姐们说过陈姨娘前段时间生病的事,奴婢听说陈姨娘善于弹琴,大概也懂香罢。”
小芸说完,对迎春施了礼,退了下去。
迎春却惊得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小芸今天绝非闲谈,从开始的一段主仆之谊的一段话,到现在的陈姨娘生病的一段话,小芸就是要告诉自己,陈姨娘想设计陷害自己!
迎春从前也曾想过,可是觉得不大可能,因为陈姨娘不会自己害自己罢?现在经小芸再一提醒,迎春开始怀疑起来,也许,陈姨娘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会冒险一次。
迎春更加冷静起来,如果要查出真相,要怎样下手查才是呢?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更重要的是,自己是一个女流,在当今的社会中,出入都很不方便,更别提查这样的事情了。
迎春沉默起来。
却说王奶娘这里,王奶娘这里已经听说贾母来接迎春回贾府的事,王奶娘心下很为惊慌,这万一贾母向迎春提了自己回去的事,可如何是好?
王奶娘急得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
最近焦心的事不只是这一件,前几天,也就是这几天,王奶娘已经把从贾府骗来的银子全输光,而且还欠了刘三宝家的五十两银子。
刘三宝家的如阴魂不散一般的,常常跑来找自己还钱。怎么办?怎么办呢?
王奶娘一狠心,不行只有先把自己攒的银子拿出来还刘三宝家的。
王奶娘关紧房门,找出自己攒的银子,这一算,只有七十五两银子。王奶娘搓着手掌,心里盘算开来。
王奶娘还没想明白时,门外有人喊道:“王奶奶,你在没在家啊?”
王奶娘听着声音,像是刘三宝家的。王奶娘没想到刘三宝家的会堵上门来向她要钱,她连忙把银子塞到柜子里。
王奶娘整整衣服,应了一声,打开了房门。
果然,刘三宝家的站在门外,冷冷的看着王奶娘:“哟,我还以为您这位大佛没在家呢。”
王奶娘面前刘三宝家的冷嘲热讽,只有尴尬的一笑,忙把刘三宝让进屋子里。王奶娘其实是怕刘三宝家的嚷得人人皆知道自己赌钱的事。
刘三宝家的哼了一声,随着王奶娘进了屋里。刘三宝家的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把手向王奶娘面前一伸,吐出冰冷的两个字:“还钱!”
王奶娘满脸堆着笑:“好妹妹,你再宽限我几天,可好?我现在手头实在是紧得很啊。”
刘三宝家的眼睛立了起来:“我是敬着你,叫你一声‘王奶奶’,如果不敬你,我就直接骂起来了。你四处打听打听,欠帐还钱,天经地义罢,你自己说说,你欠我五十两银子有多久了?我从前是这样急扯白脸的向你要了么?可是您老也真是脸皮厚得可以了,欠我的银子,依然大模大样的去赌钱,你当我是什么啊?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奶娘被刘三宝家的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是不敢露出什么恼意,王奶娘陪着笑脸:“好妹妹,我知道妹妹是个好人,只是我手头真是不宽余啊,请妹妹高抬贵手,再有个五天,我定能还上妹妹的银子。”
刘三宝家的冷笑起来:“哟哟哟,我的王奶奶啊,给你五天时间,有这五天时间,我的五十两银子能生出多少银子来啊!”
王奶娘忙说:“那……那就三天后罢,三天后,我定能想出法子来还妹妹的银子。”
刘三宝家的站起身来,惮了惮衣服:“我说王奶奶,咱们话就这样说定了,既然你说我是好人,我呢,也是个脸软的人,那我就好人做到底罢,再宽限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您老再不还钱,那就别怪我去找夫人评评理去了!我倒要看看夫人怎样裁夺!”
王奶娘听见刘三宝家的话后,头上还是惊出了冷汗,自己赌钱的事,如果让夫人知道了,恐怕就没有自己好果子吃了。
刘三宝家的理也没再理脸色死灰的王奶娘,径直的推门走了。
刘三宝家的走了,王奶娘跌坐在地上,半晌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处有人叫了声:“王奶奶在么?”
有人进了屋子,王奶娘却全然不知,还呆呆的坐在地上。然后就是有人一声惊呼,一个丫头扶起了王奶娘。
“王奶奶,您老这是怎么了?”
王奶娘循声望去,扶起自己的丫头竟然是姜姨娘的丫头冰叶。
冰叶把王奶娘扶坐在椅子上,见王奶娘脸色不好,先给王奶娘倒了杯热茶,轻叫道:“王奶奶,您到底是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啊?要不要回了夫人请大夫啊?”
夫人!
“不!不!不要去找夫人!”王奶娘惊恐的叫道。
冰叶疑惑的看着王奶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王奶娘嘴角抽动了下,缓缓说道:“我……我一会儿就好,不妨事……”
“王奶奶,要不,我扶您进里间躺一会儿罢?”
王奶娘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来:“多谢冰叶姑娘了,我……没事。对了,你有什么事来找我?”
冰叶微笑着说:“是这样,我们姨娘在月子里时落下了小腹痛的毛病,只要是着了凉,小腹就痛得要命。也请大夫来看过,但是药也吃了,却依然时好时坏的,总不能除了病根。我们姨娘想着,您是过来人,又是夫人的奶娘,定会知道这病该怎样治才对。所以姨娘就遣我来了,问问王奶奶可有方子治么?”
王奶娘想了想,拿出纸笔来,给冰叶写了个土法子。
王奶娘吩咐冰叶怎样服用,冰叶一一记下来。
冰叶笑着谢了王奶娘:“王奶奶,您老算帮了我们姨娘的大忙了,改日,我们姨娘一定会亲自来谢您老的。”
王姨娘勉强的笑了笑,说了声“不麻烦姨娘了”,就不再说什么。
冰叶看着王奶娘又说道:“王奶奶,我年岁小,在您老眼里是个小孩子家,但是我心里却还算明白的。您老这么大年岁了,身体可要当心些,人老可不比年轻时了。您哪里不舒服,就要请了大夫来瞧瞧。今日也算是我遇到了,王奶奶,我这里有五百钱,您留着买些喜欢吃的果子罢。”
冰叶一番知冷知热的话,让心急如焚的王奶娘觉得遇到了贴心人。现在一听到冰叶给自己五百钱,虽然是小钱,但是足以看出冰叶待自己的诚恳。而自己的事呢,何止是五百钱能了结的?
王奶娘的心里防线终于倒塌了,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得冰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冰叶忙递给王奶娘一个帕子,站在王奶娘身边,轻声劝起了王奶娘,王奶娘这才慢慢的止住了哭声。
冰叶对王奶娘说:“王奶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令您老这么伤心,我不是夫人的人,您防着我也是正常。只是,您这样子难受,倒让我心里也不好受起来。看王奶奶您这个年纪,和我自己奶奶也差不了几岁,我小时候是我奶奶一手带大的。您这样哭,让我觉得像是我奶奶在向我落泪一样,心头难受得很。”
冰叶说着竟然也落下了泪来。
王奶娘听到冰叶说出这些话来,心里热乎乎的。想着自己和姨娘们的丫头素无往来,现在听到冰叶说出这样热心热肠的话,已是难能可贵了。王奶娘又见冰叶哭得如此伤心,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她拉住了冰叶的手,脸上有些讪讪的:“好孩子啊,不是我防着你,只是,有些话确实不好说出来。”
冰叶擦了擦眼泪:“王奶奶,什么事,我也不好问,如果我能帮上奶奶的忙,请奶奶尽管道来。”
王奶娘摇了摇头:“你这个孩子帮不了,我现在……”王奶娘说完,看了眼冰叶:“我现在急需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