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一挑眉:“浦儿他不是又捣乱了罢?”
迎春一笑:“浦儿今日早上很有规矩的来给我请安,还送了我一件礼。”
孙绍祖有些吃惊:“这小子还知道送你礼物?……他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了罢?”
迎春暗暗佩服孙绍祖的洞察力,不愧是在朝为官的,这种机敏力还是很强的。迎春笑着说:“浦哥儿送给我一个小盒子,他说是前儿在街上买的小玩意儿,不知道我喜不喜欢,非要我打开着看看。”
孙绍祖已经把事情明白了大半,他嗖的站起来:“是不是那个逆子在盒子里装什么不好的东西来吓你了?你告诉给我,我这就是揭了他的皮!”
迎春忙站起来,扯住孙绍祖的袖子:“你就不能等我说完么?也许一会儿子你就会生我的气,也说不定呢。”
孙绍祖皱着眉,重新坐下来,问迎春:“到底怎么了?”
“我没打开盒子,因为从浦哥儿的眼神及那股贼贼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当时我索性把小盒子一扫到他身上,从里面飞出几只蝙蝠来。”
孙绍祖一拳捶在桌上:“这个逆子,这等事也做得出来?”说完,孙绍祖转过头看看迎春:“你有没有吓到?”
迎春一笑:“我怎么会吓到呢,我早料不会有好事,所以我早有思想准备,倒是浦哥儿被吓了一跳。等他定了神后问我为什么不打开盒子,我告诉他,我早猜到他的诡计,浦哥儿不信,我又告诉他,从前大人让着他,并不是因为怕了他,而是因为爱他。老孙,我希望浦哥儿能慢慢懂了我说的话。”
孙绍祖余气并未消了:“这个畜生,连自己母亲也敢这样待,以后还得了么?”
迎春盯着孙绍祖:“老孙,你别以为真就能棍棒下出了孝子,小孩子是要让他心里服气你,崇拜你,喜欢你,这样你说的话,他才会听。你别不把孩子当一回事,总以为他是小孩子,其实,为人父母的一言一行都直接影响着孩子们,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们把孩子不当成成人,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迎春轻抚孙绍祖的手:“浦哥儿这个孩子是被老太太给娇惯坏了的,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思想,而且这个孩子心里知道自己是庶出,其实他还是自卑的。他希望大家都注意他,而我却偏偏不把他的恶作剧当回事,所以他觉得这是最让他受不了的事。我想着,我该先给浦哥儿一些挫折,然后我再想法子慢慢和他走近,了解他的想法,懂得他的内心世界。老孙,这才是我们做父母该做的事。”
孙绍祖转过头,看着一脸认真的迎春,真没想到她对孩子们也有一套独到的办法。孙绍祖沉思起来,也许自己的教导方式真的存在问题。孙成浦怕他,孙绍祖是知道的,但他也知道,儿子和自己并不亲。孙绍祖打量起迎春来,自己这位小妻子,连个孩子也没生养过,却很懂得小孩子们的心,特别是她并不敷衍庶出的孩子们,这是最让孙绍祖满意的地方。
孙绍祖握住了迎春的手:“有你,真好。”
迎春笑了起来:“我想着浦哥儿也是孩子,大概他也想和相仿的人一起玩,所以他才会跑我这里看我们跳绳。”
孙绍祖握紧了迎春的手:“我以后把两个孩子交给你了,你就好好管教他们,我也是放心的。”
迎春笑着点点头。
孙绍祖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你有没有把浦儿身边的小厮叫过来骂一痛,就算是打也不为过。浦儿想出这些个事,我就不信他们是不知道的。”
“我把浦哥儿身边的小厮小石头留了会儿,训了一痛,我想就是浦哥儿那里再有什么事,小石头是不敢不来报给我的。”
孙绍祖点点头,眼里闪出了调笑的光:“你倒是有手段啊。”
迎春长出一口气:“没两下子也不敢嫁给你中山狼不是。”
孙绍祖笑着去拧迎春的鼻子,迎春一躲,随后也笑起来。
孙绍祖和迎春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他们知道,明日只怕二人都不会这么轻松了。
第二天五更刚过,迎春就起了来,她悄悄的越过孙绍祖,轻轻下床穿起衣服。迎春的身后却传来了低沉沙哑的声音:“老贾,太早些了罢?”
迎春转回身,帮孙绍祖盖了盖被子:“你再小睡一会儿子,还早呢,我早早收拾庭当了,就去母亲那里了,早去些,母亲也许会开心一些。”
孙绍祖坐起身来:“我也起来罢,我陪你一起去母亲那里。”
“真的不必了,一会儿子可能陈姨娘就来了,让她好好服侍你吃了早饭,你就去衙门罢。”
孙绍祖也不理迎春,翻身下床穿起衣服来了。
迎春见拗不过孙绍祖,拿起孙绍祖的衣服,帮他穿起来,一边说,一边叮嘱着:“这一个月里,你就去陈姨娘那里或是郑姨娘那里好了,衣服你找不到的,只管问绣橘,我们的东西,她从前是经手过的,现在虽然是管家娘子,但是东西她还是一样知道的。那个大毛护膝你还是要戴的,别嫌麻烦,春风入骨,可马虎不得。还有,我把你的几本兵书放在里间的小箱子里了,你如果看了,别找不到了。浦哥儿那里,你也该柔和些,此后我在母亲那里,你我说话自然是多有不便的,你别真话说得重了,伤了孩子的心。”
迎春帮孙绍祖系上外衣后,孙绍祖笑着转回身:“放心罢,就是真有事了,我正好借着由头去母亲那里找你,一是显示我离了你,万事不灵。二是也好看看你去,最好母亲再许你回来睡一夜两夜的,那才是最好的。”
迎春脸一红,指尖戳在孙绍祖的额头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面子呢。”
孙绍祖忽然正色的对迎春说:“母亲那里,你就多担待些罢,你孝敬母亲我是看在眼里的。母亲性子有时候是较固执的,你顺着她些,就权当看着我了。”
迎春笑着说:“难道没你这番话,我就不会当媳妇了?你也放心罢,我定会处处留心,好好服侍母亲。”
孙绍祖笑着点点头。
此时司竹已经进了来,见孙绍祖和迎春都起来了就命小丫头摆饭。
孙绍祖坐在迎春对面,一边吃着,一边开了口:“哪个丫头留下来?”
迎春想了想:“泽兰留下罢,我带着司竹和槐角、桂心和紫苏去就行。你去姨娘那里,这边院子里也不必留什么人了,有个看家的就行了。”
孙绍祖吃了一个包子:“谁告诉你我要去姨娘那里了?”
迎春抬起头:“难道你不去姨娘那里?你还真以为母亲会放我回来么?”
“我知道,但是我就在这房里了,你虽然要住母亲那里了,但我也不想去别处,你再留下一个丫头罢。”
“你不去小书房那边么?”
“不去,我在这里挺好的。”
迎春看着孙绍祖,对司竹说:“你告诉紫苏一声,让她和泽兰一起留下来罢,让她们尽心服侍老爷。”
司竹应了声,就出去传话去了。
刚到了卯时,迎春和孙绍祖吃过了饭,披上斗篷往东院这边去了。
到了孙老太太这里,孙老太太刚起来。麦冬在二人在小厅里等一会儿,孙老太太才出来见孙绍祖和迎春。孙老太太看着孙绍祖和迎春,眉毛轻挑:“来得倒早。”
迎春欠了欠身:“母亲,媳妇是特来服侍母亲用早饭的。”
孙老太太点点头:“倒还算你懂事。麦冬啊,把一切事务都告诉给三夫人,别让三夫人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
麦冬看了眼迎春,迎春却面色如常。孙绍祖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孙老太太瞥了眼孙绍祖,“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去衙门么?”
孙绍祖笑了笑,施了礼:“母亲,儿子先行告退了。”
孙老太太转头对迎春说:“媳妇,你去送你家老爷罢。”
迎春应了一声,和孙绍祖一同退了出来。
走到东院门口,孙绍祖见无人,拉住了迎春的手:“我放心不下你。”
迎春笑了起来:“放心罢,我会以不变应万变,再者,我老脸厚皮的,就是被母亲说两句,也是无妨的。”
孙绍祖笑着捏了捏迎春的鼻子:“那我就走了,有事你遣人去回我一声,记得,别太累着自己了,万事有我呢,真有事,你一定要让人告诉给我。”
迎春推着孙绍祖:“老孙头,你快走罢,真是够能唠叨了。”
孙绍祖笑着走了。
迎春立在院门口,见不到孙绍祖的影子后,才回到孙老太太的屋子。麦冬几个正在摆饭,孙老太太喝了一口茶:“媳妇,我也知道你们小夫妻的被我热刺刺的给拉开来,彼此心下都难舍难分的,但是你也要懂我的心。”
迎春并没答话,问孙老太太:“母亲,您是吃些鸭皮粥,还是吃些香松糕?”
孙老太太看了看面前的桌子上的饭菜:“就来点鸭皮粥罢,把那几个小菜给我端过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