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台上有极王宫所提供的碳石,这是一种特制的碳石,名为鏖火碳。
鏖火碳不仅易燃耐烧,而且温度极高,烧出的火苗相比其它要纯净很多,自十几年前天器山庄研制出这种碳石开始,大6一直普遍流行使用这种碳石炼器。
血影之城现在也是用的这种碳石。
然而即便是鏖火碳,众人也不相信能将炎铁烧溶,见任图影将炎铁丢进炉中,很多人都觉得他是无知。
事实上正如众人所想无异,鏖火碳根本奈何不得炎铁,但殊不知除了鏖火碳之外任图影还有一把雌鱼鳞,他能将雌鱼鳞中的高温通过灵力牵引释放到炉中,进而导致鏖火碳燃烧的火苗温度大大提高,不大一会儿,那颗约莫有牛头大小的炎铁球便红了起来。
任图影在温度方面拿捏得极其稳当,只见他左手一翻,一把铁钳在手,同时另一只手中多出一柄尖头锻造锤,从炉中钳出那颗烧红的铁球就开始敲打。
“当当当……”
很有节奏的敲打声响起,甚是清脆,像是山间的啄木鸟,也像是溪流中的滚石,也像是美妙的乐曲。
他现在已经沉浸在一次次捶打中,进入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当中。
每一次的锤打,就像是在敲击一个新生命的魂魄,魂魄尚在沉睡,需要用一次次的锤打来将它唤醒。
台下,血影之城的座区中,见识过任图影炼器的敖特慢眼中升起一抹怀念,不由想起了自己手中的千幻。
然而在观众区中,有很多人都不解任图影这种炼法。
“我草,赢亦这是在干嘛,以为炼器这种高尚的事是打铁么?”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方法,该不会赢亦是打铁匠出身吧?”
“这样用锤子打下去,能炼制出什么好灵器?”
“该不会他是在打造锄头或者菜刀吧?”
“你看天器山庄那些弟子,炼器时多潇洒,直接用灵力控制,而赢亦看着反倒像是个土鳖,摆明了就是在打铁。”
“妈蛋,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在这种场合做这种事?要是我,我干脆弃权得了。”
“就是就是,唉,看样子他最终就是个拖后腿的,有那么高的炼丹天赋却不好好炼丹,非要跑来学人家炼器,当真以为自己是全能天才?”
“……”
此时,在观众区后方一个隐秘不起眼的角落中,一个中年人说道:“须知时代在进步,各行各业的技术都在提升改进,现在的炼器师,无不是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炼器,多是利用强大的工具直接塑造器物外形,之后再直接用神识刻画星级阵便可器成……可是这小子,居然用这种最笨最古老的方法,大师,你怎么看?”
在中年身旁,一白老者摸着雪白的胡须,满脸欣赏的道:“固然技术在改进提升,但都是万变不离其宗,你可知这几百年来大6为何没再出现神器?”
顿了顿,老者感慨道:“那正是因为炼器师越来越依赖强大的工具,因而忘记了器道本身的精粹,忽略了本身赋予器物的灵魂。一个真正的炼器师,炼制的不是器物,而是在创造一个生命。”
“是吗……”中年将信将疑的看了老者一眼,问道:“那依大师所见,这小子能炼出什么来?”
“神器。”老者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眼底却有压抑的激动。
片刻后,老者缓缓说道:“他用的乃是无量先祖所提倡的‘千锤百炼’法,一次次的敲打,不仅能将金属的品质再提升一层,也能将金属内敛的美激而出。通过每一次的敲打,那短暂时间的接触,能与炼制的器物产生一种奇妙的联系。”
他忍不住感慨道:“这方是器道最巅峰的境界——返璞归真,老朽自愧不如啊。”
闻言中年目光忍不住颤抖一下,连这位大师都亲口说出“自愧不如”这四个字,如此看来,这个任图影当真不是普通的小家伙。
“虽然我不懂这方面的事,但听到大师此言,我觉得我还是低估了这个小家伙,怪不得他能创造出梦影系列。”
老者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听,仔细听,这是多么美的声音。”
中年实在不解,这种声音跟铁匠铺的打铁声如出一辙,实在是听不出什么意义来。
“只有心最明静淳朴的人才能听出这声音似一道道灵魂的呼喊。”
老者这句话中年还是不太明白,更没能体会,他听了一会儿,始终听不出什么道理。
倒是血影之城座区中的陈汇丸,从这种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开始激荡起来,似乎看到一个新的生命在向自己招手。
识海深处有一道迷雾,声音就在迷雾的那头传来,千辛万苦之后,扒开迷雾,他脑海中豁然一亮,看到一把光芒刺眼的斧头。
他猛地睁开双眼,意识瞬间回复,现自己浑身大汗,再看台上任图影面前的锻造台,他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虽然那还只是一块铁,但他能想象到过不了多久那块铁就会变得跟刚才在迷雾中看到的那把斧头一样,会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偏差。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妙的难以言明的联系,但他却可以十分肯定。
“当当当当……”
反复的锤打,反复的投入火炉,经过不下百次。
每一个过程,任图影都拿捏的相当精确。
他浑身被汗水打湿,更能明显的看到他握锤的那只手整条手臂都肿了好多。
破裂的虎口,有一滴滴血流下。
终于,一把斧头的雏形出现在锻造台上。
不过这还不够,只见他连忙拿出晶钢、血软铁投入炉中,再经过不知多少次的锤打、煅烧,逐渐将三者融为一体。
当最后一道锤打声落下的时候,任图影颤抖的放下手中的锤子,然后又颤抖的拿起那把斧头,举在眼前细细打量,嘴角有一抹笑意。
上面有精美的纹路,像是三种颜色的线条相互缠绕,而这种不经意产生的纹路,比起那些刻意制造的纹路更具美感,甚至是一种诱惑。
所有人都盯着他手中的那把斧头,视线再也移不开,觉得那不是一把斧头,而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美,真美。”有人感叹。
“霸气,真霸气!”有人大声赞赏。
“这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斧头?”有人忍不住问了出口,却没人回答。
“……”
这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斧头,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只属于自己的答案。
凡是看到这把斧头的人,看的时间稍久,便会产生一种奇妙的看法,而每个人的看法都各不相同。
有的看到觉得这是一朵盛开在百花丛中的花王;有的觉得这是一个万千兵马中孤傲而立的战士;有的觉得这是无数繁星中最耀眼的那一颗;有的觉得这是一个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魔,露出嗜血的微笑;有的觉得这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儿,需要人去爱抚……
陈汇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觉得这是一个朝夕相处的朋友,却已经分离多年,现在终于重聚。
……
那个老者睁开眼睛,对身旁的中年笑道:“这便是一次次锤打产生的联系,这把斧头,融入锻造者的种种感悟,已经形成一个新的生命,它可以是万水千山苍茫大地,也可以是沧海一粟土地尘埃……只待苏醒的那一刻到来。”
中年惊讶的张大嘴:“妙,实在是妙。”
先前他觉得老者那句“自愧不如”是老者过于谦虚,但现在想来,在这方面老者果真是不如那个小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