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又是地下城
老夫子在问云盏,屠夫直接接过去,爽朗回答:“哈哈哈,这是我刚认识的小兄弟,是个好人!他说他家有一位病重的老人,到处求医不成。我看他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我啊,所以带他来拜访拜访您,希望您有办法。接下来就你们自己聊,我要赶回家吃饭了,孩子还等着我买糖回去呢。”
老夫子笑眯眯说:“好,好,孩子估计都急坏了,你快点的吧。”
“那是当然。”然后便不见人影儿了。
直到院子里只留下站立的二人,老夫子再次眼神带有深意地看着云盏,他没邀请他入座,而是直接询问:“当真,小兄弟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聪明人不弯弯绕绕。
云盏这下才坦白,直接恭敬向老者鞠躬,两手一扣,回答到:“晚辈失礼,前辈莫怪!此番前来为的是一个真相,不知···先生认识许荣吗?”
“许荣?”一听到这个名字,老夫子愣了一下,呼出声来,“你是?”
云盏介绍自己,“晚辈云盏,许荣是我的养父。”
“呀呀呀,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没想到,没想到···”如今已经这般大了,老者很是惊讶,但是随后摸着白花花的胡子慢慢冷静了下来,自言自语:“原来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只是••••”时间流逝,不可说的便更不可说了。
“我今天来找先生,除了求先生告知养父去世的真相以外,其实还有一求,就是希望您能出山医治晚辈的一位老朋友,他中了传说中虚物阁的毒,世上除了您,怕是没人能解了。”
先是关于九王的那桩密事,接着又听到了虚物阁的名字,老夫子眉头紧锁,摇摇头说:“我躲到这个海角不就是为了一身轻松、再不卷入从前之事吗?你呀你。”
他狠狠拍大腿,“江湖太复杂了,我已经老得快入土了,想要安生一点的日子也不行。”
见此再不忍,但也必须,云盏从未乞求过别人,今日为了真相愿意一跪。可是意图屈膝下去的双腿却僵硬无比根本无法折叠,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静谧已久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堂堂天帝,怎么可以给人类老儿下跪!可笑。
云盏大骇,他还在?他什么时候走?没人回答。
在外一直保持半蹲的姿势十分不便,云盏只好站起来,表情无奈又委屈。老夫子默默注视着,对他微微一笑。
云盏虽不跪,但态度还是十分诚恳,“恳求先生帮我这一次,养父之死牵扯甚多,如今线索已与鬼界神界相关,再者与虚物阁灭阁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团迷雾总需要一个火苗点亮散去重重包围,这事只靠云盏一人•••••不行。”
“而且中毒之人是老阁主的弟子,到今日只剩他一个了。”
老夫子叹气,“哎。你所求之伟业不应该压在你一人身上呀,它过于沉重,会耽误你的人生的。”
“先生怕是有所不知,不是我选择了这样的命运,而是命运孕育了我,我无可奈何。”他两手一摊,莫名被伤感找上门来。
低着头的云盏安静沉着,像是一个认错的孩子,被长辈老夫子制止也一意孤行,好似他不同意便一整晚、一辈子这样耗着,直到夫子同意告诉他养父的事,和救治郭老。
云盏是九王的养子,九王跟老夫子的关系匪浅,这孩子就真的像是自己的子孙。老夫子轻柔地用手托起他的头,怜惜地说:“好吧,我为你保驾护航,一身老命都交给你,这样可以了吧?我比你活得久,也深深体会到,世事诚如你所说,人终是逃不过一些东西的,即使它不追赶你,便可深深生根于你心中永远不灭。该我的,躲也躲不过,事情就在那,总要去做啊。”
“您答应了?”云盏不敢相信,老夫子亲昵地对他微笑,“不答应你怕你会哭!”独挡一面的云盏在老夫子眼中始终是个小孩儿。
初步谈妥后,夫子把云盏亲切唤进屋去,“来来来,别在外院站着了,外边儿多冷啊!”全然忘记当初是谁不让云盏这个陌生人进屋,非要给他吃个闭门羹。
进屋后仆人也贴心地端来了饭菜,正中间一道便是屠夫带来的新鲜猪肉所做的佳肴。
老夫子安排云盏在他左手边坐下,然后对仆人说:“多拿一副碗筷,再去树下挖出梅子酒,今夜高兴,我要好好喝一杯。”
仆人听话,起身照做。他去树下挖酒,后面老夫子给云盏介绍,“那个不说一句话、十足的闷葫芦是我的学生,捡的路上吃不起饭的小乞丐,幸亏本性不坏、踏实好学,给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我一辈子本没打算收徒弟拖自己后腿,只想逍遥山水、游历河川。可收了徒弟后才知道一生所学有人继承是多么幸福的事,所以我常常感恩命里赐予的一切,我们的遇见是互相成全,他学了医术,我看淡了生死,两全其美之事,也被我遇到了。教书育人的感觉宛如重生,死亡有什么可怕?知识永存!”
夫子说到激动处,连灌好几口酒。
云盏仔细听着他们的故事,认识了那个不爱说话的少年白,这名字奇奇怪怪,据说是他自己取的名,他的原话是:“我怕黑,也见过了太多黑夜,所以我喜欢白,想要成为白。”
他的这一番话十分有深意,不像是小小孩童年纪说出的话。云盏看着他穿着朴素、却腰杆直挺,预想他的未来也一定是绚烂人间中最不可多得的纯净。
正如他的名字一般。
三言两语的客套说完后,夫子自顾自地吃起饭来,期间偶尔觥筹交错,主要是谈话,一直持续到天亮,白在席间呼呼大睡好几轮,最后一次抬头时,猛然发现天居然悄无声息地亮了。
白揉搓困倦的眼睛,耳朵里还留着老夫子和云盏的夜谈。他们的内容当然是关于当年旧事的,老夫子说:“虚物阁集体中毒事件是真的发生了,可是内部蹊跷过多,我一直不相信走火入魔这一理由。可无奈个人能力总是有限,我又半点武术不通,几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痴,只好做了一个逃兵、选择了更轻松的活法。
我与你父亲的相识本只是医者和患者的相识,彼此之间并不熟络,直到后来他来问我世上是否有一种针法可以封住人体各个穴位,伪装假死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当时你的养父——九王倍受璃南众百姓的爱戴和夸赞,他求死实在是让我十分惊讶,我问他缘由,他的回答是要放下一切追求爱情。具体情况他没多说,我为着他这份勇气答应了为他施针。
也就是在施针过程中,我发现了你父亲的一些怪异。人体共有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三十六个为致命穴,即为“死穴”。但是九王身上只有三十六个“活穴”,其余全是死穴,身体状况正好与正常人相反。
我趁他昏迷,为他上下检查一番,发现他筋脉、血肉等都正常,全身关节也活动如常,只道是人体的奥秘未被医者勘测完善,九王这种情况也是正常。于是按计划继续给他施行,之后他也如计划般屏息暂停生命迹象。
后来他出殡、入葬仪式结束后,我就离开璃南了,再无任何联系。关于他的事我只能判定,假死是真,后续未知,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
九王是假死。
云盏深思,脑海里关于九王个人的记忆实在是少,因此刚才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兴致都不高。他当初假死一定是为了离开璃南去找鬼王,而他的穴位跟人类不一样也可以解释,因为他早就非人,可是假死后呢?他又遇到什么了?如今是死是活?
云盏没什么表示,对故事没评价一句,也没惋惜一句。
老夫子笑了,接着说:“我记得你父亲是个严肃狠厉,不善言辞的人,可举手投足、为人处事等各处细节都能看出,他并不是坏人。”
九王是不是好人,云盏不去做这个评判的人,关于对九王的称赞他也早在璃南听过太多,所以老夫子这样说他也不意外。听话途中只是点点头,没往心里去。毕竟九王到底是个什么人,云盏也有自己的论断,他是不会轻易被说服和怂恿的。
看来父子之间还有未解的矛盾啊,老夫子捏捏松弛的下巴。
年轻人眼光总是太挑剔,老夫子看云盏这样暗自较劲也不生气,倒是不由得唤起了以前的许多旧事,脑海根本挡不住回忆的步伐。
老夫子说:“虚物阁的毒不是一种普通的毒,它是一种叫做梗草的绒丝,拿烈酒浸泡而成,中毒之人几步之间便会倒地身亡,毒性之烈。当年虚物阁的大部分人都没扛过这毒的药效,均死于此物之下。但谁也没想到,这毒更严重的是,毒本身的解药即使再难找也总会有努力的方向,不会令医者和患者如此绝望,绝望的是即使找到解药,患者也会死于它致命的解救方法。
中毒之人会身中业障之气全身经脉逆行,毒直攻心肺,使得人体暴涨式激发内在潜能,一一突破平时的武道。但也由此产生了狂躁之人,所谓的“走火入魔”之人,他们控制不住身体里的力量,心神兼失,从而作出滥杀、疯狂行为。
业障之气要解,需用武尊之力排出,这一点再次让病症复杂难治。当时武者境界还不如今日之高,所以彼时我们几个师叔好友商量得出,比武尊略弱一点的武神或许也是可以一试的,就算只是排除体内的一些污气和不顽固的毒素也会为病症舒缓许多。”
云盏抢答,“那如今武尊之位有,就说明毒可破了?”
“没那么简单。”老夫子摇摇头,“就怕人在升级,毒也厉害不少,一切得亲眼看了你那朋友的情况才知道。”
“那就必须麻烦先生跟我走一趟了。”
夫子鼻子假哼一声,“你不就是打着这个算盘嘛。”
云盏赔笑,给老夫子斟酒一杯,伺候他喝下,给老夫子顺毛,把他哄得服服帖帖。
因此两人边喝酒边闲聊的气氛十分不错,老夫子便也随意开始打听起来,“你各地奔波,有没有听闻什么异常?这些年我远离江湖,在世俗里浮沉,耳朵便灵敏了一些,在别人那里听了一耳朵。听说当年北晏和东逾交战的地方近来有动静,你可知道什么内幕吗?”
云盏微微一笑,不仅知道,这还就是他的“杰作”。他思考一番,刨去月一和自己的遭遇,给老夫子讲了讲里面的环境和奇怪的人。
“哎呀呀。”
云盏好奇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老夫子,只见老夫子站了起来,边顺着白花花的胡子,边踱步不停,“小子,此时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你听了肯定吓一跳。”
云盏内心一沉,“先生请说。”
“如果我的怀疑没错的话,不不不,我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业障之气一定就来自地下城,有人去过那里然后下毒害了虚物阁。”
虚物阁跟地下城的关系还有这?
那嫌疑人就放在东逾寻英派霍掌门、荛葵殿下和北晏皇帝三人身上咯,他们不仅参与了当年之事,还有着绝对实力武力行凶、隐藏。
如今他们是什么道行?外人无从知晓,只隐约猜测荛葵是武尊及以上(武圣)。云盏看着自己的双手,拳头一会张开,一会握紧,内心充满怀疑和迷茫。
自己觉醒的天帝威力能不能和武圣抗衡,目前还是未知数,别看天帝的名号响亮,身为身体的主导者的云盏,是半点没察觉自己有无人能及的手段,好似内心里的那个天帝还手握着最后筹码,不愿给他似的。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