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家里的麻烦暂时解决了,慕清澄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心口仍堵得慌。尽管父母和弟弟向来让她很寒心,毕竟骨肉相连,她也希望弟弟尽快平安归来。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也帮不上程逸颉的任何帮,只能干着急。她恨自己如此无能为力,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是莫大的煎熬。
今天上午,她照常上班,由于心神不宁,差点失手打翻了一件贵重文物,吓得她一颗心差点跃出胸腔。
在场的顾恒宇看出她的失常,将她叫到了一边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我……我……”慕清澄张大眼睛,愕然瞪视着他,支吾着,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细致的人,从来都不会毛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你的行为举止大失常态。”顾恒宇没有批评指责,只有贴心的关怀,“能告诉我吗,虽然我也许帮不上忙,但我愿意成为一个倾听者,至少能够给你一些安慰。”
他温和的语气和眼底的真挚关切似有安定人心的强大力量,慕清澄闪动着眼睛,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眼眶微微湿润了。她低低的、自语似地说:“我弟弟欠了一大笔赌债,被人抓走,到现在还回不来,我很着急,所以才会……”
“你弟弟居然会赌博。”顾恒宇很惊讶,“欠了多少?”
“1000万。”慕清澄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1000万不是个小数目,你要是有困难,我可以帮你。”顾恒宇诚挚地说,深深注视她,“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富翁,但1000万还是拿得出来的,我业余做艺术品投资,馆长的儿子是我的好哥儿们,就是上次一起去南风古琴文化村的钟劲翔,他是行内人,经常会给我提供一些资讯,我也因此能看准投资对象,获得不错的回报。我借钱给你,不收任何利息,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过个三五十年也没问题。你放心,我没有任何企图,就是纯粹的想要帮你。”
“非常谢谢你。”慕清澄心怀感激,“但是现在并不是钱的问题,钱程逸颉已经帮忙还了,但是对方不肯马上放人,只是留下线索,让我们自己去找人。程逸颉正在寻找,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着急等待。”
“为什么不报警?万一找不到,那可怎么办。”顾恒宇有些不解。
“赌博本身也是违法的,而且怕惹恼对方,害了我弟弟。”慕清澄解释。
顾恒宇轻叹了口气。慕清澄就在这时接到了程逸颉打来的电话,听到弟弟被救出的消息后,她仿如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脱力般,一个趔趄,差点栽倒。顾恒宇伸手扶住了她,紧张询问:“怎么了?”
“我是放松过头了。”慕清澄无力地笑了笑,“是程逸颉的电话,他找到我弟弟了,人没事。”
“那就好,总算可以安心了。”顾恒宇的声音里依旧带着诚挚的关切,“你现在一定很想见到你的弟弟,这边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去吧,如果领导问起,我替你担着。”
慕清澄忙不迭地道谢,然后才发现,顾恒宇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她窘然挪了挪身子,顾恒宇垂下手,面泛尴尬之色,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我走了,这里就拜托你了。”慕清澄埋着头匆匆走了,只留下顾恒宇对着她的背影苦笑。
慕清澄赶往火车站,搭最近的一班动车去了邻市,再打车前往医院,张映霞和慕建中也接到程逸颉的电话,比慕清澄先一步带着那截断指赶到医院。但由于断指时间太长,已经无法接上,为此慕清澄到达后,免不了又被父母迁怒,张映霞骂她太没用,没能及时救出弟弟。慕建中虽闷头抽烟不吭气,但慕清澄明白张映霞一直都是他的“传声筒”。慕清澄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责骂,一脸听之任之的麻木表情。
程逸颉却听不下去了,冷着脸质问:“你们是在指桑骂槐,责怪我没有能力吗?”
“不是不是。”张映霞不懂“指桑骂槐”是什么意思,但也意识到得罪了程逸颉,赶忙改了口,“我是在骂我家丫头太没用,要是她有能力,就不用让你又出钱又出力,这么辛苦奔波了。”
程逸颉低哼了一声,懒得和这种人多费口舌。张映霞讪讪闭了嘴,回到慕建中身旁。慕建中还是抽着烟,不吭声。
慕光宗经过治疗后,不久就康复了。他因为这次事件受到很大的惊吓和打击,张狂的性子也有所收敛。
“你有看到Jim的长相吗?”慕光宗精神状况恢复好后,慕清澄单独问了他,她迫切想要知道Jim的真实面目,她不甘心就这样被他威逼恐吓,耍得团团转,同时也有一个心结,她此前就怀疑程逸颉和Jim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这次更加深了她的疑虑,以程逸颉的聪明才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难得住他的难题,怎么偏偏就揭穿不了Jim的真面目?
“没有,他一直戴着头罩。”慕光宗回答。
“你是怎么欠了他的赌债的?”慕清澄问。
“他是我常去的那个赌场的幕后老板,但我从没见过他,别人也都没见过他,听说他很神秘,从不露面。”慕光宗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别再问赌博的事了,我再也不去了还不行吗。”
慕清澄拿这个弟弟毫无法子,他有父母那两座大山来压迫她,她只能继续询问:“他说的是中文吧?声音有什么特点吗,比如有哪里的口音?”
“是中文,普通话挺标准的,声音又低又哑,可能是装出来的。”其他的特点,慕光宗说不上来了。
不过慕清澄已经获得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那就是Jim的普通话挺标准,这让她进一步确认,Jim并非陈咬金。她相信一个人的口音是很难改变的,像Jim那样方言口音浓重的人,说不来标准的普通话,同样的,普通话标准的人,要每时每刻硬装出方言口音也是件难事。除非,那人在语言方面是个天才,但陈咬金怎么看都不像。
“我偷看到他在吹狗笛。”慕光宗又说。
“狗笛是什么?”慕清澄没有见过狗笛。
“你连狗笛都不知道。”慕光宗一幅瞧不起人的样子,“狗笛就是训练狗的哨子,他一吹,就有只狼狗跑了过来。我在电影里看到过这玩意儿,利用超高频率产生信号,就像是摩斯密码,只要按照训练方式去吹狗笛,狗就能给你相应的动作,不同的音高、音长,不同的吹笛方式都是一种信号,人听不到什么声音,但狗的耳朵敏感度很强,会根据信号作出各种反应。狗适应狗笛后,可以直接通过狗笛发出指令,让它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事情。”
慕清澄恍然想起,程逸颉把装有1000万现金的手提袋拴在绳子锁头上,和她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别墅区里的某只狗突然叫了起来,而同一时间,有只狼狗从铁门下方进来,带走了手提袋。
“另外那只狗是因为听到狗笛声,才会叫吧。”慕清澄自言自语,“人听不到哨子的声音,但是狗可以听到。Jim是利用狗笛,来操控那只狼狗的行为。”
第二天上午慕清澄到博物馆上班时,又在一楼大厅碰见了陈咬金,他很亲热地呼唤“小清”。
“大老板亲自来视察文物库房改造工作吗?”慕清澄半开玩笑地说。
陈咬金抬手捋了捋用啫喱水和发胶造型的,向上竖起的头发。“那是当然,我得来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
那头发造型和陈咬金的相貌气质极不协调,偏他还做出如此自恋的动作来。慕清澄忍住笑,随口问了一句:“你家里有养狼狗吗?”
“当然有,而且有两只。”陈咬金神气地说,“我家的别墅有好几层,藏着很多财宝,没有狼狗看门怎么行。狗狗对主人很忠心的,把家交给它们我很放心。”
慕清澄心头一紧,立即又问:“你是通过狗笛训练狼狗吗?”
“我没用狗笛。”陈咬金给出否定的答案,“我家狼狗的作用就是看门,凶一点就行了,不需要狗笛。”
“你们怎么谈论起狗笛来了?”顾恒宇和钟淳一同从外面进来,听到了慕清澄和陈咬金的对话,钟淳好奇地问。
“陈大老板说他家里有很多财宝,养了两只狼狗看家。”慕清澄笑着说,“我听说有专门用来训练狗的狗笛,所以问问。”
陈咬金嘿嘿笑了两声。“钟馆长和顾主任家养狼狗吗?”
“我家里有狼狗,但不是我养的,是我儿子养的,他喜欢狗,不单养狼狗,还养藏敖、西施犬什么的,好几只。”钟淳说。
“我家没有什么财宝,养了狼狗也没有用武之地。”顾恒宇语带嘲讽。
陈咬金却没有听出来,还是乐呵又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