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天色微微亮,地平线刚刚露出一丝亮光,经过一夜寒风肆虐,地上铺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踩在上面如同踩在云朵上一样。
扎着个花苞发髻、穿着一身蓝色小袄裙的蓝宝,站在金黄色的银杏叶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巴巴看着沈府的大门,时不时还打个哈欠,明显一副睡意未退的样子。
蓝宝这两天一直扳着手指头算时间,知道今天是跟沈君竹约好的日子,昨天夜里兴奋地都不想睡觉,今天一大早都不需要人喊,就爬了起来,催着丫鬟姐姐给自己梳洗好,然后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的。
蓝宝腰间系着一个五彩丝线编织的小挂件,随着她不停走动而晃动着,挂件是一朵蓝色的花,据说是她出生时就抓在手里的,蓝老爷找人用最好最牢的丝线编织好,挂在蓝宝的腰间。
蓝宝一会低头踢踢地上的银杏叶,一会抬头看沈府的大门,不停踱来踱去,焦躁不安,时不时还拉着丫鬟紫儿抱怨:“珠珠还不开门,太阳爷爷都快出来了,哼,比我都起的晚,猪猪。”一边说一边撅着嘴皱着眉,一副苦哈哈的样子。
今天是蓝宝跟沈君竹约好的日子,沈君竹知道以蓝宝的急性子,应该会早早就过来,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早,他想怎么也得吃过早饭吧,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小姑娘的执着,没想到小姑娘天才微微亮就等在了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小姑娘长这么大,没这么耐心等待过。
罗嬷嬷把小蓝宝带到沈君竹面前时,沈君竹愣了下。在外面等的时间太久,小蓝宝被冻得不轻,浑身散发着寒气,身子也轻微发抖,头发被落霜打湿了,贴在脑门上,嘴唇冻得发青,原本大大的萌萌的眼睛都不太灵光了。
蓝宝小姑娘等得太久,委屈得不行,虽然眼泪没有掉下来,可是眼睛里满是控诉,委屈巴巴瞅着沈君竹,嘴巴也扁扁的,一声不吭。
沈君竹心疼了下,走了过来,探了探小蓝宝的脸,冷冰冰的都有点冻手,他知道小蓝宝冻得够呛,没哭已经很坚强了,拍了拍蓝宝小花苞脑袋,安抚下小蓝宝。
“嬷嬷,去我卧室拿块毛毯过来,哦,再拿一个手炉过来”,沈君竹说完拉着小蓝宝的手走进书房。
“好,马上。”罗嬷嬷也挺喜欢蓝宝,有了蓝宝陪伴,少爷明显比以前活泼开朗了不少,不再像以往一样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一个人坐在卧室里,不自信看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在那里,静静的,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因此,她完全把蓝宝看成自家少爷的福星,这会看蓝宝冻得不轻,也挺心疼,赶忙去拿毯子手炉,还交代平萍泡一壶热茶过来让蓝宝暖暖身子。
沈君竹拉起小蓝宝的手,哈了口气,搓了搓,又拿起毛巾帮她擦擦头发,整个过程小蓝宝一直没有说话,嘴巴一直扁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掉下来,强忍着,沈君竹看着要哭不哭的蓝宝,鼓着腮帮,扁着嘴,样子萌的不行,想笑又不敢笑,他怕自己一笑,小蓝宝感觉更委屈,估计就得大哭了,那就比较难哄了,沈君竹努力地忍了忍,嘴角抖了两下。
可是他不知道,蓝宝的眼泪最多只能在眼眶里打转,却永远不会掉落下来。
“蓝宝呀,对不起呀,哥哥也不知道你会来这么早,要是知道,肯定早早开门了。”沈君竹接过罗嬷嬷送来的毯子,裹住蓝宝,随后又把手炉塞进她手里。
“太阳高高,猪猪。”扁嘴的小蓝宝终于开口吐了几个字。
“是,哥哥是猪猪,太阳高高都没有起来接蓝宝,哥哥的错。”沈君竹没有做争扎,直接接受了蓝宝的控诉,蓝宝看沈君竹认错态度挺不错,想了想,点点头,意思是原谅他了。
蓝宝包裹着毛毯,手里握着手炉,嘴里喝着沈君竹喂过来的热茶,身子渐渐暖和了,精神也慢慢恢复了,圆乎乎的脸上那一双大眼睛也恢复了灵动,早上的不愉快也忘的一干二净,眼珠咕溜溜转动了几下,也学着沈君竹坐到书桌前学习去了。
蓝老爷曾说过说,蓝宝不仅不认识人,当天学过的知识,隔天也会忘得一干二净,总之就是只有一日记忆,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记住,既然她能记住自己,也能记住跟自己有关的事,那自己教她的知识,说不定她也能记住,不管怎样,都得先试一试。
“宝儿,……”,沈君竹喊了喊旁边歪着脑袋,拿着笔,趴在桌上鬼画符的蓝宝。
“嗯?”听到珠珠喊的蓝宝,立马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沈君竹,白皙的脸蛋沾着几点墨汁,如同被点了黑痣一样,甚是滑稽。
沈君竹无奈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拿起一块帕子,沾了点沾水,帮蓝宝把脸擦拭干净。
蓝宝乖乖地仰着脸,心安理得接受着沈君竹的伺候,时不时还咯咯咯笑几声。
“宝儿,今天哥哥教你写字好吗?”
“写字,好”,蓝宝一听沈君竹说教她写字,拍着手直呼好。
沈君竹在纸上写了蓝宝二个字,“宝儿,这是你的名字,来,哥哥教你写。”沈君竹圈住蓝宝小小的身子,抓住蓝宝的小手,先教她如何握笔,然后一笔一划地教她写。
蓝宝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学着,沈君竹看她有点上手,就坐在一旁看书让她自己慢慢练,时不时起来帮蓝宝擦擦脸,擦擦手,不然蓝宝都成花猫了。
蓝宝认认真真写着字,一旦写好一个,就献宝似的拿给沈君竹看,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沈君竹拍拍小蓝宝的花苞发髻,鼓励到:“蓝宝真棒,继续努力。”
得到表扬的蓝宝,开心地不行,昂着小脑袋,爬上椅子,继续奋斗去了。
看了好一会书的沈君竹抬头看看蓝宝,他有些奇怪,蓝宝好一会没有过来了求表扬了,结果看见蓝宝已经趴桌上睡着了,脸上到处是黑漆漆的墨汁,笔也掉在一边,满桌狼藉。
沈君竹只能喊来罗嬷嬷,帮蓝宝擦擦干净,抱到床上让她睡一会,蓝宝早上起得早,又练了一早上的字,可把她累的够呛。
蓝宝睡的昏天暗地,口水都流了除了,沈君竹看着口水直流的蓝宝,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拿起帕子替她把口水擦干净。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原本两人约好的二天一见,也早已被打破,变成了天天见。
蓝宝天天跟跟屁虫一样粘着沈君竹,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摘白果,一起玩耍,除了睡觉时间几乎形影不离,每次到了晚上,因为要跟沈君竹分开了,蓝宝就很不开心,也拖拖拉拉不愿配合。
小蓝宝玩什么都得拉着沈君竹,到了最后,沈君竹发现自己的卧室多了很多蓝宝的东西,蓝宝的日常用品就这样点点滴滴、日积月累地入侵了沈君竹的领地。
蓝老爷开心地发现,只要是沈君竹教蓝宝的东西,只要有关沈君竹的事情,不管过几天,蓝宝都还记得。
这个发现让他简直把沈君竹当救命恩人看,他请各种名师教导沈君竹,顺便带着蓝宝一起学习,只有呆在沈君竹身边的蓝宝,才能记住一些知识。
总之到了最后,蓝宝在沈府有了一席之地,沈君竹的卧室被一分为二,一半是沈君竹的卧室,一半是蓝宝的卧室,中间用屏风隔着,当然沈君竹也是心甘情愿做出的让步,否则谁又能入侵到他的领域。
蓝家也派了2个丫鬟照料蓝宝,原本这两丫鬟挺害怕,她们都听说二少爷的名声,怕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些胆战心惊,可时间一长,发现什么事都没有,也渐渐安心了。
沈君竹也是很奇怪,自己的气场阴气很足,接近自己的一般都会受到影响,嬷嬷跟平萍应该是自己刚出生时受到什么影响才会没事,可为什么蓝宝也不受一点影响,蓝宝靠近自己时,自己周边的气场甚至会被改变,阴气会被淡化,自己也能感觉到一丝丝暖意,不再像以前一样阴冷。
沈君竹不知道,隔壁的蓝老爷已经开始虎视眈眈打他的主意,蓝老爷盘算着,照这样子看,自家宝贝女儿这辈子,估计都得指望沈君竹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家女儿估计没法当个正室,最多就是个妾室,可是他又怕万一沈君竹厌弃了蓝宝怎么办,蓝老爷跟蓝夫人两人天天在家盘算,想着怎么把人套牢,着实伤脑筋。
有了蓝宝的陪伴,沈君竹的日子由原来的灰暗单调变成了五彩斑斓,每月一次的痛苦也不那么难熬了,有时他总在想,那个让他等着会来找他的人,是不是就是蓝宝?
可看蓝宝目前的状况,似乎又跟他记忆中的人不太一样,他迷惘了一阵后就不再纠结了,他想,他的生命没有多久,就这样陪着蓝宝直到生命尽头也是挺好的,至少现在的他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