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潇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公寓的。
这一路上她都浑浑噩噩,脑袋始终不是很清醒。
红红的脸颊上被敷了个冰袋,冻的她哆嗦了一下,程潇苒抬起脸,呆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周先生。”
“你最好闭嘴。”
程潇苒胆怯的把头低了回去。
她好像又惹祸了。
冰袋很冷,但男人的手更冷,敷了几分钟,程潇苒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指尖,“周先生,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错哪儿了?”
“我不该去那种地方。”
周亭峪脸上云淡风轻,但声音仍带着薄怒,“为什么要去HT。”
“因为程钰。”她不是圣母,没蠢到为了帮程钰掩饰私生活混乱而背黑锅。
“那你去之前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给我?”
程潇苒脑袋垂的更低,几乎快埋到膝盖里去了,“我怕打扰到您。”
“打扰?”周亭峪将冰袋丢到桌上,冷笑道,“现在闹成这样,就不算是打扰了?”
“对不起。”
“你除了这三个字,没别的话了?!”他真的不明白,明明这些天对程潇苒也算是百般纵容,几乎快捧在手心里宠着,可为什么她对自己还是这么一副疏远的态度。
程潇苒被他的怒火吓得缩了缩脖子,半天没说得出一句话。
周亭峪失望的合了合眼。
算了,对待种不开窍的女人,急不得。
“脸还疼不疼。”
程潇苒赶紧摇头,“不疼了。”
“嗯,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处理。”
虽然潘富华有错在先,但他动手打人也是事实,估计要去警局走一趟做个笔录。
程潇苒意识到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紧张的咬着唇,“周先生,潘富华会不会去告您?”
“呵,他想要告我,也得看出不出得了监狱,行了,你先上楼,我出去一趟。”
“好。”
片刻后,公寓楼下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程潇苒僵硬着身体坐在沙发上,拿起冰袋继续为自己敷脸。
她不能动心。
无论周亭峪多完美,对她多好,都不可以。
因为自己只是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如果付出所有真心以后被一脚踹开,她一定会发疯。
……
“峪哥,这件事来龙去脉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动手打人算是替程小姐防卫,最多罚点钱,不会关拘留的。”
“潘富华怎么样。”
“鼻梁断了,肋骨也断了两根,峪哥,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你打架,真是太牛逼了。”
周亭峪面无表情的吐了口烟圈,“潘富华的公司,交给你了。”
顾轩吹了个口哨,“难得啊,你不亲自动手替程小姐报仇?”
“避嫌。”
“也是,你把人家揍成这样,要是公司再吞并掉,确实有点太狠了。”
“闲话少叙,我先回公寓。”
“唉,家里有人等着就是不一样,不过峪哥,你能不能收一收那颗天大的心,鹿青那到底怎么办啊?”
周亭峪将烟头碾灭,不耐烦的睨了他一眼,“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鹿青那种人你还不知道么?不是说没关系就能没关系的,除非你赶紧跟程小姐结婚,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结婚?
“我没那个打算。”
顾轩咂舌,“你对程小姐都这样了,还说没打算?难道不是奔着结婚去的?”
他们都这把年纪了,确实能安定下来成家了。
周亭峪想起程潇苒对自己生疏的态度,烦躁开口:“她只是情.人而已,你想太多了。”
“啧。”情.人,有对情.人这么好的么?
这话鬼才信。
算了,反正这事儿跟他也没多大关系,周总不愁女人,他可急着找个老婆热炕头。
程潇苒的脸红了三五天,总算是消了下去,周亭峪也不知是不是在跟她赌气,每天回来都要等到十一二点,两人根本碰不到面。
连着过去一周,程潇苒不想继续在家里闷着,干脆去了趟程家。
程家老宅,今天程重和程天崇都不在,只有程钰半死不活的躺在床边,和上一回见面比起来,她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程潇苒,你居然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
程钰目眦尽裂的将床头柜上的杯子砸向了她,“你把我丢在酒吧门口一整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那天被几个陌生男人带回了酒店折腾一整夜,醒来时连路都走不了,还好去朋友那躲了几天,否则一定会被程重发现不对劲。
“你去那种地方消遣就该想到结果,为了救你,我差点丢了命。”
“那又怎么样,你这种贱人,死了也是活该!”
程潇苒觉得这种人简直不可理喻,“程钰,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这些废话的,爸和程天崇在哪儿?”
“怎么?你想找他们要医院信息么?哈哈哈,我劝你别白日做梦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以为拿到这一个合作案程家就会放过你么?程潇苒,你怎么这么天真,爸,我哥,都会把你当成一条任意差遣的狗!”
程潇苒饶是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彻底怒了,“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
“什么叫出尔反尔,别忘了,你姓程,就算是死了都不可能摆脱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给我滚!”
程钰竭嘶底里的大吼着,程潇苒凝视了她半晌,抬起如同灌了水泥一样的双腿离开了老宅。
秋雨绵绵。
细碎的雨淋在身上,让人每一寸皮肤都泛着锥心刺骨的寒意。
程潇苒没有打车,而是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在人行道上,两侧行人纷纷对她投去了怪异的眼神,下意识离得远了点。
程家不肯给治疗档案,那妈妈该怎么办?
她还能撑的了多久?
叮——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响了起来,程潇苒麻木的接起,“喂?”
“程小姐,是我,您不在公寓么?”
“不在,李秘书有什么事?”
“没什么,周总之前交代过,程小姐六点之前必须回公寓,我刚刚去找您没找到,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
程潇苒擦去脸上的雨水,歉意道:“我现在就回来。”
“好的,您路上小心点。”
生怕周亭峪生气,程潇苒随便拦了一辆车,二十分钟后,她推门走进了客厅。
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李秘书,没想到沙发上坐着的竟是一脸冷冽的男人。
程潇苒咬着唇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询问着,“周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亭峪并没有回答,冰棱般的目光落在了程潇苒脸上,“衣服怎么了?”
“我出门没带伞,不小心淋透了。”
“去哪儿了?”
程潇苒攥着衣角,“只是去随便走走。”
“是么?”这女人眼尾泛红,明显是刚刚哭过,居然还想骗他是随便出去走走。
周亭峪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更听不出喜怒,但程潇苒明显觉得周围气氛更加压抑了些。
睁着一双被泪水氤氲过的眼,程潇苒改变了策略,打算先是示软,“周先生,我很想您。”
这一句满含讨好的话,瞬间就让周亭峪的怒气消了一半,即便知道眼前的程潇苒只是为了哄自己高兴,可他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当了真。
薄凉的唇紧珉,周亭峪朝着程潇苒伸出手,哑声道:“去浴室拿条毛巾来。”
“好。”
她迅速将东西拿好跑到了周亭峪面前。
“蹲下。”
“嗯。”
男人拿过程潇苒手里的毛巾,轻柔的替她擦拭着潮潮的头发。
他身上总是带着很清爽的剃须水味道,指尖很嗅到轻微的烟草气息,程潇苒脸颊瞬间灼烫了起来,想要离开,却又贪恋着这份温暖,只好垂着眼帘充当木偶。
“潘富华的事结果出来了。”
“嗯?被判刑了么?”
“七年。”
程潇苒惊讶不已,“强奸未遂怎么会判这么久?”
“他敢动我的人,只判七年算是足够走运了。”
“那你打了他,会有事么?”
“不会。”
程潇苒松了口气,“周先生,你吃晚饭了么?我去给你熬一点粥吧。”
“不喝粥。”
“那吃什么?”
“随便。”
程潇苒挠了挠后脑勺。
明明是个不挑食的人,却听到粥就反应这么大,难道是因为鹿青?
之前那女人不是说过经常给周亭峪熬粥么?
“那我去做排骨汤吧,冰箱里正好有食材。”
“嗯。”
程潇苒扶着凳子站了起来,她眼珠转了圈,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突然低头在周亭峪唇上啄了一口,“周先生,谢谢你替我擦头发。”
这个吻轻的像是蜻蜓点水,但已经足够让周亭峪震惊。
在一起这么久,程潇苒还是第一次主动。
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万丈寒冰的脸也柔和了不少。
程潇苒看的楞了一下。
她很少看到周亭峪笑。
这个男人多数时候都像是一个站在高处的王者,好像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在意,更没什么值得他展露笑颜。
刚见到周亭峪的时候,程潇苒总是想,这张冰冰冷冷的脸笑起来该有多怪异,可这一刻她才明白,好看的人做什么表情都会让人赏心悦目。
心剧烈跳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一圈圈荡出水晕来,程潇苒赶紧别开视线,生怕自己继续犯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