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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哼哼哼……”绝影侍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你还真是老夫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有趣的公子。的确，这场争斗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选出最适合做谷主的一人，而历代的谷主候选无一不会选择杀掉其他所有的竞争对手。

　　这是为了确保自己日后统治的唯一性，久而久之便成了一条规矩。

　　绝影侍是这一过程的监督人。

　　你想要修改规矩，必须先有能力让绝影侍放弃监督。

　　然而，这种事，就连想都没有人想过。”

　　“我就是这么想的。”沈成溪道。

　　“卓恒一定没跟你说过绝影侍代表着什么。”蒙面人继续笑着，“他可能愚蠢的认为你根本不可能活着见到我。”

　　“你们代表着什么，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没兴趣听你们解释那些繁冗的规矩和细则。”沈成溪道，“如果我连你们这些绝影侍都无法驯服，又有什么资格去当将来的谷主呢？谷主之争，要斗的不只是那些公子，还有你们这些影侍。”

　　“娃儿！好大的口气！”蒙面人被沈成溪这句话激得声音提高许多。

　　站在远处的卓恒的面容，也因为沈成溪这句话而扭曲了。

　　有其他三名绝影侍从另外三个方向出现，将沈成溪包围了起来。

　　“就算你是公子，绝影侍也可以对你进行处罚。”最先出来的那个蒙面人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娃儿。”

　　“我不是说了么，若是无法驯服你们，还能叫什么谷主继承人呢？”沈成溪将剑横举起来，做出了邀战的姿态。

　　“哼哈哈哈哈哈哈……你可比你爹当年还要嚣张多了。”那个老绝影侍笑声不绝，“也好，我帮他教训下不懂事的儿子。娃儿，你的命我们还是会留下，只是每个绝影侍，都要取走你身上一样东西。”

　　“那我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沈成溪露出了微笑。

　　就像他初见卓恒时，那般干净无染的笑容。

　　卓恒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从来未曾想过世上还有这样荒唐的事情，挑衅绝影侍，并同时挑战四大绝影侍，除了疯子，谁能干出这种事呢？

　　比起之前他还为沈成溪流泪的心情，他此时此刻只想看着沈成溪是怎么被绝影侍削去手脚和器官。

　　四大绝影侍，无一不是超越了人认知存在的最匪夷所思的高手。

　　他们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砺，才爬到了影侍的最顶端，作为谷主的分身睥睨整个天下。

　　这场决斗，已经超越了所有人能想象的极限，甚至几乎达到了武学的根源，展示的是人能达到的最瞠目结舌和让人激动无比的境界。

　　甚至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只有无尽精密的计算、以及最具力量和效率的碰撞交击，由于都明白对方的可怕，他们的决斗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余力造成额外壮观的“余韵”——比如造成附近环境的破坏。

　　就连呼吸都被严格的控制着，以免浪费一丝气力。

　　这也使得他们的决斗圈形成了一个别人难以接近的领域，光是靠近那个领域，都让人觉得由衷的汗毛倒竖。

　　这样的决斗显然是不公平的。

　　因为沈成溪只有一个人。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一口气打得过这些成精了一样的老家伙们。

　　所以在战局开启一会儿之后，他的身上便出现了许多道深刻的伤痕——那些绝影侍显然也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并没有痛下杀手，而是不断地、精确的在沈成溪身上固定的伤口一刀刀不断加深，

　　通过这种近乎凌迟的方式，保证决斗结束时，他的一条手臂，或者一条腿能够恰好被砍下来。

　　“哈。”沈成溪却忽然发出了声响。

　　“放弃了么？娃儿？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场。”老绝影侍劝诱道。

　　“你们今年多大年纪了？六十，还是七十岁？”沈成溪并没有放弃抵抗，反而说出了极为莫名其妙的话。

　　绝影侍们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沈成溪却依旧自顾自的说：“你们爬到现在的位置，恐怕都完全抛弃了身为一个人应有的所有乐趣，如果，我可以让你们重新成为人呢？”

　　“你说什么？！”老绝影侍一把架住了沈成溪那把已经砍得快要断掉的剑。

　　“我要给你们自由，让你们用剩下的岁月去感受为人的美好。”沈成溪和他面对着面，“我可以为了沈小玉挑战你们，同样，我也可以修订沉星谷的任何规矩！只要我成为谷主！”

　　所有即将加在他身上的刀势忽然停了下来。

　　浑身浴血的沈成溪高高的抬起头，看着那个为首的绝影侍。

　　“挑衅我们，只为了说这个？只为了说服我们投靠你？”老绝影侍冷冷道。

　　“这只是为了让你们所有人，能够近距离听得清我说的话。”沈成溪勾起了嘴角，“我知道你们身上有太多可利用的价值，你们的武力，你们的能力，你们的知识，甚至你们知道的无数的秘密。但是，这些我根本不在乎。

　　如果我是谷主，你们的心不和我连在一起，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如果你们不从内心归顺我，那么你们也没必要为我效力，倒不如去好好抓紧时间享受做人的乐趣和自由。”

　　“而不是将我们灭口么？”第二个绝影侍道。

　　“我是一个妇人之仁的人，我从来不认为杀人能够解决问题。更何况，对我来说，不灭口你们，又能有什么威胁呢？我毫无秘密可言，亦不垂涎秘密。”沈成溪将剑朝着地面，双手交叠在剑柄上拄着，环视着这些绝影侍。

　　他做的一切，他打碎了玉匣子，毁了所有公子都想要的密轴，提出只要有影侍开口就能放过公子们的性命，只是因为一个侍女的恳求，甚至可以为了沈小玉对抗四大绝影侍，至于浑身是血的站在那。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那些公子，而是绝影侍，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的交涉。

　　在这场“争夺谷主继承人之位”的危险游戏里，他把游戏的规范者直接当做了对手。

　　没有公子能够做到这一步，能够达到这种高度。

　　“我若是谷主，我需要的，是有着彻底向心力的团队。而不是靠着恐惧堆砌起来的惟命是从。”沈成溪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此刻的想法和情绪，可能还认为我不过是在拉拢人心。那么，我的拉拢人心，是否是你们遇到的最有诱惑力的条件？”

　　“话虽如此，谁又知道你是否将来会兑现你的承诺呢？”另一名绝影侍道。

　　“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们，你们若是觉得我不会兑现承诺，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或者取走我的四肢，按照谷中的规矩废了我。那样沈小玉就是唯一的谷主人选。”沈成溪道，“我知道，恐怕我从离开临渊峰，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各位的监控和评测之下，包括其他公子也是。

　　所以，列位应该内心有所定夺。

　　我是否是一位能为你们带来救赎的谷主？

　　我是否是能够铲除沉星谷数百年恶欲陋习之人？

　　我是否是依旧贪图权势，最后变成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之人？

　　列位所见的，我这一个月来所有的一举一动，我所表现出来的重重特质，是否——

　　是能为诸位带来解脱之人？

　　我是否——

　　还能让诸位在剩下的人生岁月中，

　　去有权利感受

　　善意和爱。”

　　拥有巨大冲击性的话语让绝影侍产生前所未有的震撼感。

　　错觉因此而如同冲开堤坝的涓涓细流，很快化成了滚滚洪流。

　　因为，

　　那个字，

　　已经成为他们内心最深处最阴暗处的血痂，此生至今都不敢触及，

　　也无人会对他们提起。

　　早已熄灭的希望，就这样被沈成溪的话语炽烈的点燃起来，那是一股最冲动的欲望，冲动到哪怕沈成溪只是在欺骗，也无法拒绝的去盲从。

　　沈成溪伸出了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了老绝影侍的肩膀上。

　　“前辈，哪怕我们失败了，起码也死在了追逐美梦的路上，这也算是一种美好，不是么？”他的语气轻柔了下来，就像和多年认识的熟人说话那般。

　　这数百年来，有多少影侍，做着和卓恒一样的美梦，又有多少影侍，死在了那美梦的幻灭中。

　　绝影侍，影侍的顶点，

　　也不过是因为太过怕死。

　　老绝影侍这样想着，忽然发出了一阵笑声。

　　他当了一辈子的影侍，第一次有公子叫他一声前辈。

　　“我老了，娃儿，你真是个不一般的人。你啊，太会把控人心，就像你那聪明绝顶的母亲一样。”他自嘲的笑了几声，然后，忽然单膝跪在地上道，“属下绝影侍程斩，愿意侍奉七公子，待公子登上大位后，从此鞍前马后，追随七公子的脚步。”

　　其他的绝影侍亦随之纷纷跪下，这一举动，甚至带动了那些重伤未死的幸存者，无不努力着向沈成溪行礼致敬。

　　就连沈小玉也在侍女的搀扶下，从轮椅上跌落下来，向他行礼。

　　卓恒百感交集的看着这一幕，他能做的，也唯有——

　　屈膝下跪，

　　向这场残酷争斗中唯一胜出的主人，

　　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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