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我找了他们很多年
这一切发生的其实很快。
快到越青衣还没反应过来,年轻男人手里的短刀就已经从木板间的缝隙,掉入下方的深渊。
而她惯性的扑向年轻男人,竟然直接扑倒对方,两人一同往后栽下去。
“砰”的一声,老旧的木板承受不住他们的撞击,倏然裂开。
身下一空,他们随即坠了下去。
越青衣暗道不好,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立刻抓住年轻男人,另一只手想抓住下方的铁链,避免两人都掉下去。
但没想到的是,她没抓到铁链,先被人拉住。
越青衣一愣,登时抬头,对上一双平淡又冷漠的黑眸。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越青衣意外的脱口而出:“——穆祈?”
被她叫的男人没作声,只皱眉看她。
大概是为了及时拉住她,他只单手抓住铁链借力支撑,自一旁还完好的木板上几乎探下大半身子,危险的令越青衣心惊肉跳,生怕他下一刻也掉下来。
而男人的视线扫过下面自他出现后便老实起来的死尸,面无表情开口:“松开。”
“……”
越青衣后知后觉明白他说的是谁,立马摇头,坚定的说:“他不能掉下去,他得……他得跟我一起。”
男人淡声道:“两个人,重。”
越青衣神色一滞。
男人续道:“自己活,还是,一起死?”
简单一句话,越青衣却是眼泪夺眶而出。
这令男人目光有些疑惑,像是不明白越青衣为什么会哭。
越青衣心脏一缩一缩的刺痛,沙哑的说:“他……他好像是我外公……我找了他……很多……很多年……”
余下的话,越青衣难受的怎么也说不下去,几乎失声。
男人闻言怔了下,蹙眉望着越青衣,片刻后道:“你往下看一眼。”
越青衣极力忍住眼泪,听话的低头。
结果这一看:“……”
被她抓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具白骨架子,身上的衣服也变了,破烂的不成样子,完全辨认不出本来面目。
越青衣顿时愣住:“他……怎么会……”
男人低沉的嗓音落入她耳畔:“这里雾气有毒,吸入多了,会让人出现幻觉。”
越青衣闻声,愣愣的望着那具骨头架子,不甘心的问:“那他……怎么会凭空出现,他……”
男人面无表情,淡淡道:“桥底都是,这是条死人桥。死尸体内被种了东西,感知到有人靠近,便会攻击人。”
越青衣反射性的环顾两边桥底。
果不其然,正如男人说的,桥底几乎都是悬挂在铁链上的死尸。
只不过并不密集,隔一段距离才有几具,而且周围弥漫的雾气太浓了,很难注意到。事实上,走在这样老旧的吊桥上时,人通常会精神高度集中小心别掉下去,不太可能会往桥底看。
越青衣眼底的希翼一点点熄灭,手无力的松开垂在身侧。
那具骨头架子直直的坠入深渊。
随即,男人用了点力,将越青衣拉了上去。
目光扫过越青衣身上的伤,他难得的提醒:“你该处理伤口。”
越青衣靠着铁链,呆呆的望着前方,一动不动的。
男人见她神色恍惚,微微皱眉,半蹲下与她视线平视。良久,他淡淡开口:“我说过,你不该跟下来。”
几乎没人知道,这整座地墓很邪性。
充满无尽的遗憾和血泪。
又不断的诱使人犯下罪孽,陷入新的轮回。
越青衣蓦地道:“我是一个孤儿。”
男人一怔。
越青衣神色恍然,声音却冷静的有点可怕:“在我三岁那年,我失去了我的父母。那是个很平常的暖阳天,他们对我说,外公给他们留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谜团。只要解开那个谜团,他们就能找回外公。他们说必须要去。于是他们把我送进孤儿院,然后离开了。”
男人定定的看着越青衣,没说话。
越青衣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自顾自的说道:“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直到一年后,孤儿院的院长给了我一封信,信里是一张他们的黑白照片。院长说他们死了。我不信,因为我没有看到他们的尸首。院长说没人找得到他们的尸首,是和他们同期的人说,他们死了。”
说完,越青衣僵硬的扭头看向男人,道:“我还是不信他们死了,我一直在找他们。他们说是去找外公了,那我也找外公,说不定找到外公,我就找到他们了。我用了很多年,才找到外公的一张照片,记住外公是什么样子。又用了很多年,才找到一点线索。”
她找了已经整整十八年。
在这个过程里,她遇到了很多与她有相同经历的人。
他们一起努力,可是还是收获甚微,甚至查到了他们目前根本无法撼动的存在。
进入这个地墓,则是她离当年真相最近的一次。
越青衣不知不觉的抓住男人的胳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哭声发抖:“刚刚我看到了他……那是我外公的模样……我以为……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希望了……我以为……”
却也只是以为。
就如过去的很多次一样,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突破口的线索了,到头来却更加的失望。
男人拧眉,目光下移落在她抓着自己的手上。
顿了片刻,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似无奈又似妥协的问:“你的外公叫什么?”
越青衣其实只是这次被打击的太大,需要一个情绪发泄口,说出来后,就缓过来不少。
听见男人的问话,她低落的说:“……张献朝。”
“张献朝……”
男人呢喃了遍,突然一怔。
但也一瞬,就恢复如常,又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淡然模样。
沉默几秒,他又抬手,落在越青衣面上,生疏的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
越青衣下意识的抬头看他。
男人罕见的语气和缓,道:“该走了。”
越青衣觉得自己真是难过的脑子不清楚了,竟然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带点慈爱,像是看小辈。
真是见鬼了。
越青衣用力挥开他的手,拿手背胡乱抹干净眼泪,逞强道:“我没哭,是这里的雾气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