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秦孤月想不到,又觉得讽刺的是,他上次本来应该见到武烈陛下,或者是东宫太子的日子,应该是他成人礼之后的恩荫仪式,也就是一年多以前,但却莫名其妙被两个骑着马的御前侍卫戏弄,然后这两人又离奇地死了,直接造成了他离开云京城,被秦战天送往云水山庄避祸。
可是,时至今日,他,秦孤月居然在这样的场合,以一种完全不同于秦家长子的身份,见到了本来在一年前就应该见到的武烈陛下和当朝太子,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能让人感叹造化弄人呢?
就在秦孤月想着这些事情时,上官天琦竟是把自己风衣的风帽,缓缓地退了下来,面对着眼前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理应接受万民朝拜的老年男子徐徐开口说道:“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面对上官天琦这样失礼的行为,武烈陛下竟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是啊,是好久不见了,你的脾气依旧是没有改……”
“呵呵,等你什么时候拿出让人感觉非要跪你不可的实力时,你再来责备我的无理吧,老朋友。”上官天琦的话,不卑不亢,完全不像是在对着圣天王朝的皇帝说话,简直就好像是对着一个道友在说话一般。
不过秦孤月心中想想也是,龙隐阁名义上受到朝廷的管辖,实则云游世外,自成体系,龙吟阁阁主本身就相当于相术师当中的皇帝,那以上官天琦,阁主师弟,首席长老的身份地位,放到圣天王朝里就是王爷了,还不是一般的王爷,而有点像手握实权的摄政王了,自然跟武烈陛下说话也没有必要前倨后恭,如履薄冰一般了。
很显然,上官天琦的回话,在熟知他脾性的武烈陛下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冒犯,却是冒犯了另外一个人。听到上官天琦的话,坐在下首交椅上的东宫太子竟是一撇剑眉都皱了起来,似乎是感觉整个人都受到了侮辱一样,刚要张口说什么,却看见武烈陛下那放在纯金龙案上的左手轻轻抬了一下,做一个“安静”的手势,东宫太子也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却是一脸不平地看着还站在他面前的上官天琦。
“老朋友,我们坐下来聊吧!”武烈陛下毕竟是人精,哪里会让这样的尴尬持续太久,立刻就借着给上官天琦上座的空隙,把话题给岔开来了。
听到武烈陛下的话,立刻就有屏风后面的太监,搬出一把与东宫太子所坐的,一模一样的镶金象牙交椅来,随后后面跟着的太监,又安放好了雪白的狐裘垫子,方才躬着身又退到了屏风后面,关上门,老老实实在门外把守着。
上官天琦也没有跟武烈陛下客气,侧过身来,轻轻地就坐在了交椅上,秦孤月和苏溯也跟了过去,一左一右地站在了上官天琦的旁边。
他也知道,这样的场合,秦孤月是没有位置可以坐的。
不过东宫太子显然对上官天琦竟是坐在自己的正对面,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这个乡野村夫一般的人,竟能够与自己这个东宫太子平起平坐?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武烈陛下之前就安排好的,以显示对这位老朋友的礼遇。
可是从上官天琦的表情动作,乃至神态来看,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宠若惊的模样,也就是说,武烈陛下的礼遇,对方似乎并不稀罕……
待到上官天琦坐了下来,武烈陛下又开口了:“老朋友,云中国一行,可有什么收获吗?”
“只不过去探查了一下,当年的那一桩疑案罢了。”上官天琦的语气依旧平淡。
“哦?当年之事,究竟是……”武烈陛下似乎没有想到,但他又知道,上官天琦乃是为了当年前任龙隐阁主苏陌离遇害之事去的云中国,但是很显然,这位当朝陛下,也很好奇,当年一代枭雄,龙隐阁主苏陌离陨落的真相。
“如我之前所料,不差分毫……”上官天琦平静地回答道:“师尊在天有灵,恶人终究难以善报。”
“不错……”武烈陛下听得上官天琦的话,也是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然后缓缓地身体朝前倾了一倾,竟是压低声音说道:“怎么样,老朋友,朕帮你一把,如何?”
看到这年近七旬的老人,竟是流露出这般的笑容,秦孤月都不禁心中微微一颤,他是经历了整件事情的,自然知道武烈陛下所说的“朕帮你一把”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由朝廷出力,帮上官天琦清理门户,除掉龙隐阁主,改立上官天琦为阁主。
如果不是武烈陛下,而是其他人说这句,连秦孤月都可以嘲笑对方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可是说这句话的人,偏偏不是别人,而是这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可以有资格说这个话的人,手握圣天王朝倾国重兵的武烈陛下还真的有帮龙隐阁清理门户的实力。
面对武烈陛下伸出来的橄榄枝,上官天琦的回答却是,“不必了,老朋友,龙隐阁的事情,最好还是交给龙隐阁的人自己解决吧,否则的话,很多事情做出来容易,收回来难,覆水难收的道理,你我都很明白。”
似乎也预料到上官天琦会拒绝,所以面对上官天琦的“不识抬举”,武烈陛下倒是一点都不以为忤逆,反而笑了笑说道:“也好,那朕就不插手这件事情了,不过朕有一件事情,却是希望老朋友能够帮朕一个忙的。”
“无事不敲门……”上官天琦的手,扣起中指在镶金象牙交椅的扶手上敲了敲,笑道:“天琦今天既然愿意来赴约,自然是知道老朋友有要帮忙的地方了。”
“不错,与老朋友说话,朕就是觉得很直爽。”武烈陛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那朝天冠下的眼睛稍稍一闭,又缓缓睁开来,看了看旁边的东宫太子,又转过头来,对着上官天琦开口说道:“朕想请您,辅佐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