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起我做了什么。
但是看安琪恐惧而痛苦的表情,肯定挺过分的。他的皮肤透着诡异的浅灰光芒,血管密布、清晰可见。
我伸手去触碰他的心口。他扣住我的手腕,又是极冰凉的触感。
“冷静一点,康榕……我特么要散架了……看不出你身上还有这种黄暴的基因,真是人不可貌相……”安琪抓着我起身,靠在我肩上,“消气了没?还是你想继续?”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诚恳道歉,“你还好吗?”
我恼得想自杀——我差点就要变成李勇华那样的禽兽了……
“没事。你不用内疚。”安琪的手划到我的小腹,“我帮你?”
我猛地跳开,心虚不已:“不用!”
安琪好像真的要散架一般。
他强作笑脸,面色发青,额头汗珠不断,沾湿刘海。他似乎四肢无力,颓然坐在床上。淤紫伤痕像藤蔓一般爬上他的皮肤。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问他怎么回事。
“说过我很容易受外伤……这点不算什么,涂点药就好。”安琪咬牙,“我心脏很脆弱的——你刚刚真的吓到我了。”
“我帮你拿药吧,”我走到门口,又停下,“呃……你需要什么药?放在哪里?”
“药啊……”安琪眯眼看我,“你过来,我告诉你。”我走到他面前。安琪又说:“抱我一下。”
“欸?”
“抱——我——”安琪拉长声音,像个讨糖的孩子。
……我愧疚。我也害怕。
“咳咳……我开玩笑的,”安琪移开视线,“帮我递一下衣服好吗?”
“我知道哪里适合你去了!”安琪把我递去的衣服揉成一团,“我让我妈送你过去。”说完他就赤着上身出了卧室。
安琪再也没有回到卧室。他的母亲温柔地敲开房门,让我跟她去山上的一座别墅。她看出我担心安琪,微笑道:“安琪还有点事,晚上也会上山陪你。”
出发前,她又拨弄我的刘海:“头发有点长,我们先去理发吧。”
一路上我始终如坐针毡,撇过头死死盯着后车镜上的自己。头发短了一截的我看起来或许少了原先的呆滞,却带着一股神经质的病态。
“康榕,安琪他……”安琪妈妈调低电台的音量,欲言又止。
“安琪怎么了?”
她微微皱眉:“他和大部分人有点不一样,你大概也看出来了。”
我以为她是说安琪喜欢男生的事。我的心脏挤压着我的胸腔,难以呼吸。
“他这种病无药可医,所以还要请你多体谅一下。”
“嗯……”我有点惊讶。安琪的家人都知道了?不仅知道,还这样平静地接受了?
“安琪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说来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他高一开学那天就退学了,”安琪妈妈继续说,“还好那天你帮他拿了套教科书——他那天回来跟我们说啊,班上有个特别好的同学,他想认识做朋友。哈哈,你说他是不是挺奇怪的?”
“高一开学?”我试着回忆那天的情形。我的记性一向很差劲,那天对我来说平常无奇,有关安琪的印象也早就被过滤。
“你是安琪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带回家的朋友,康榕,我想他对你来说也不只是一般的朋友吧?”安琪妈妈似在盘问,又似在关切。
“嗯……”我头皮发紧,十分不自在。
“但他还是没有把什么事都告诉你,对吗?”
“大概吧……”的确,安琪对我而言,仍旧有不少神秘的地方。
“我猜他也没有告诉你,他不能受到情绪波动的事。”
我摇头。印象里的安琪,尽管多数时候成熟淡漠,在我面前的情绪却似乎总是难以预测……
“他心脏不好。今天你应该看到了,他如果情绪起伏过激,皮肤就会腐化。”
“腐化?那不是淤青吗?”
“……你认为是淤青也可以,”安琪妈妈有些无奈,“反正,他的体质跟常人不太一样。”
“他好像体温也比我们要低很多。”我顺口提到。
“情绪波动会影响他的体温,会损害他的身体机能。他可能一直向你隐瞒了……但是你们是朋友,我看得出他很关心你,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回报同等的关心。”她像在控诉我对安琪异常的淡漠。
她又说:“我不管你们上午起了什么争执——总之,请你不要再让他经历相同的事。恐惧对他的杀伤力是你无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