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不怎么说话。起码不怎么和我说话。
我印象里,搬到新座位两个多月来,我们确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甚至没见到过他几次。
那天之后,我们也依旧没有说过什么话。
偶尔我会咀嚼他的名字,怀疑他的父母起名的时候偷懒照搬了英文单词angel;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偶尔撞上他的视线,确实像天使那样纯净无瑕。
和其他高中一样,到了高二,我们理科班的功课就紧张了许多。
学校的教学计划是空出整个高三来进行复习与备考,所以高二一年就要学完高二、高三两年的内容。
可惜,学校的雄心壮志,到了我们这儿就成了不可化解的阶级矛盾。
晚自修延长半小时、周末增加一天补习、铺天盖地的试卷……
不知不觉,这个刚开始还洋溢活力的班级变得越来越像我——沉闷无趣。
我依旧过着他人眼中勤难补拙的书呆子生活。不过,在我们后排,我的成绩算是不错的了。
天气越来越冷,学期也快要结束。
按照惯例,电脑课、音乐课、体育课这些“副课”都要提前考评。
考评结束后,剩下两个星期我们就会全力准备期末考,每天被九门“主课”连番敲打。
这天是电脑课的考评测试。这门课不会算入高考成绩,所以大家都不太在意。
去电脑课室的路不短,我一个人沿着廊边走着。从架空长廊往下看,我的学校比公园还要漂亮。
什么人的手搭上我的肩。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是安琪。
“康榕,等会儿我们坐一起吧。”安琪说得很平淡。
我差点没听明白,他是想要我“帮忙”。
“好。”我心里纳闷,电脑课有什么好作弊的?
安琪个子跟我差不多,走路却比我快多了。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等我:“外面这么冷,你走得也太慢了。”他又说:“总是走最后会错过很多好东西的。”
我明白他是想早点去电脑室占个“好位置”,也就加快了脚步。
考评都是些基础的网页设计,我很快完成了。
完成过程中,我感觉到安琪一直在看我。虽然清楚他是在看我的解答,但还是有些不自在。
提交后,我们一起走回教室。
安琪告诉我,他这学期一次电脑课都没去过,我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你要拿什么回报我的‘救命之恩’?”我想也不想就接话,“以身相许?”
说完我又觉得有些囧,干笑了两声。
“好,那就以声相许。”
我们那儿的方言不分前后鼻音,我还以为他当真了,干笑也笑不出来:“得了吧,你愿意许我还不想要。”
安琪又揉了揉我的头发,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别自作多情了——我是说‘声音’的‘声’。请你唱歌去,星期天下午麦乐迪。够意思吧?”
我摸着被安琪揉过的发丝:“不错,有诚意。”
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话题终结者。那句话之后,我们一路无言地回到了教室。
其实我只是在想他的邀约而已。
我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长这么大,KTV就去过两回。加上变声期之后,我的嗓音就变得有些沙,对唱歌还真没什么兴趣。
可是在那么重的学业压力下,偶尔的放松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因为作业太多,到了星期天,我竟然忘了麦乐迪的事。
我像往常那样在教室自习,正对着基因组序列发愁,就听后门有人喘着气叫我的名字。这声音我已经很熟悉了。
“康榕,你特么爽约也算了,提前说一声都不行吗?”安琪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班上另外几个自习的同学眼刀子剜过来——自习的时候最忌讳别人在一旁大声喧哗了。
我大步走到门边,同时想起这麦乐迪之约,不禁愧疚:“我不是要故意爽约……我忘了。”
“这都能忘?你还真是大忙人!我在麦乐迪门口等了你一个多小时,跟个白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