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百起
“阿滚,大哥做了错事,可是大哥没有认错人,三皇子才是我们最后的选择,阿滚你拿着哥哥和首领的头颅,到北境城前磕头求见,三皇子一定会见你的。”
老婆婆颤抖的皮肤摸着大儿子的脸颊,粗狂的胡子挂满脸庞。奴斥眼尖的看到她的手腕少了一个传家的镯子。
丰盛的食物可以在大漠里借,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可是致命的毒药,从来都是高价出售。
他摇了摇头,泪水拱进了胡渣子里,看向唯一的弟弟。
“阿滚,如果哥哥死了,你在石头上加一个名字,叫做百因,百因必有果的百因。”
奴斥摸着阿娘的手,儿子不孝,在世未能让阿娘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还让娘这么担心和破费。
他退后一步,用大刀利索的割掉自己的脖子,头颅应声落地。
老婆婆声音和皮肤一样褶皱,一个难听,一个难看。他摸着自己儿子的脸,死不瞑目。
“奴斥啊!阿滚啊!我放了,放了。”
阿滚即使在天真,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可是,阿滚,阿娘对你说的也是真的,命最重要。你听你哥哥的话吧,找一个好的路子走,别再像你爹和你哥哥一样。我的阿滚,阿娘祝你,有个好的主子,活得轰轰烈烈。”
阿滚看着奴斥滚落下来的头颅,两眼发直:“阿娘,你给阿哥下药了吗?”
阿娘走到自己大儿子身旁,拿起那把刀舒心的说:“老头子我来找你们了。”
那之后,阿滚将阿娘和大哥的尸体放到流沙之中,带着两颗头颅一路奔跑,穿过重重警戒线。
路上的人说:“阿滚,你跑那么急是要去救你哥哥吗?”
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推断出还没有将奴斥杀害首领的消息公之于众,唯一表忠心的证据就是阿滚手里的两颗头颅。
“奴斥弟弟阿滚求见三皇子。”
十二岁的少年喊破了嗓子,沙漠中的太阳很毒,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但是萧君武见阿滚了并且给了他一个好差事——在马暨里面照看马。
萧君武说:“你的哥哥很忠心,那么你呢?如果你想来这里我会相信你,因为你的哥哥是奴斥;如果你不想来这里,我也可以放过你,因为你的哥哥是百因。”
少年跪在地上,直起身板迎着刺眼的太阳,声音铿锵而沉着:“请三皇子殿下收留阿滚,阿滚愿意为三皇子殿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萧君武仰天大笑了几句,这种表忠心的话最不能相信,因为你一旦遗忘他们这些人,会受到惨烈无比的背叛,就像奴斥背叛他的首领一样。人心难测,但是萧君武有办法治这种情况,要么找到可以替代这些自以为怀才不遇的人,痛快的给他们一个死刑;要么给他们一个期限,让他们知道自己尽忠有时。
萧君武气定闲神的说:“阿滚,我征用你二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的归处自己选择,但是我希望这二十年间你能够对我慕家竭尽忠诚,如果有背叛,我将会挖掘所有的流沙,鞭打大漠所有的尸体,将活人和孩子有安排在一个可以永久沉睡不醒的地方。”
阿滚的目光不像是装的,他狠狠地磕在地上:“谢三皇子,阿滚终生不忘。”
“大漠有大漠的风俗,中原有中原的习惯。以后你就随你哥哥的中原姓,名字么?”萧君武背着双手望向远方的京城,“千里之台始于磊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事开头难,想到不行还都需要做到。你就叫百起吧!这二十年间你的名字就叫百起。”
百起这个名字,起于萧君武之口,扬于百过津之手。这个人物,不得了,心狠手辣只认两个人,一个是男主子,一个自然是女主子。不喜欢他的人都称他为狗,只有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个“狗”是多么地有人性和善良诚实。
“百起,即日起你便去照看那些送过来的马匹,记住他们是日后作战用的武器,一定要好好照顾。”
萧君武这样随便的吩咐难免让人感到心里不舒服,更何况还是一个弼马温,可有可无的小官。
百起似乎懂得萧君武的用心,踏实地跟着一个小兵走向后面的马匹身边,干起了自己的职责。
老城主走到萧君武身边,问道:“还要等到第三天吗?”
从那个叫奴斥的家伙离开开始,断断续续有许多人恍然大悟,争着抢着要为大夏效力,说什么无稽之谈,什么祖宗会原谅的,人皇萧衍在天上看着呢!无稽之谈!
不过这些投降的人还只是三分之一,余下的三分之二死了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在负隅顽抗,按照萧君武的想法,三天后就直接活埋了。老城主年纪大了,确实做不到。
萧君武走到深坑里,问了问下面还活着的人:“吃了奴斥那碗饭的人,死透了吗?”
下面的人去吃过饭的人那里测了测鼻息,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萧君武看着他们演戏,乐在其中也不忍心揭穿。如果蒙汗药能毒死人,那么断肠散就能把死人救活,滑天下之大稽!
“萧君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出现这里,很不寻常,“萧君武。”
她叫了两声,没有人回头,在叫第三声的时候,他转了过来。
“清酒姑娘,您在这里是畅通无阻的吗?”萧君武转过身问那个骑着高大骏马赶来的女子,他看了看身旁的人,“谁把她放进来的?”
老城主深深低下了头,这个时候说话不合适,但依着萧君武的性子,清酒度娘或许能够治治他呢?两个聪明的人相互对决,确实是一件值得观看的事情。
“我救过你,你是要与我为敌吗?”清酒度娘微微揭开戴的红面纱,露出满脸的疲惫之色,她刚走后脚就有人追过来,说什么大兵出境全军覆没的丧气话。本来就没有怎么休息,又因为急着赶来,一路上风餐旅宿风仆尘尘,根本不是个小女孩该过的日子。
“清酒姑娘此言差矣,我刚才不是放过清酒姑娘一条生路吗?”萧君武看着女孩子模糊的样子,就知道她不记得了,“兵临城下的时候,在下就在沙丘后面,清酒姑娘想要接近路回去复命,但是近路上有流沙,在下命人挡住了流沙群,清酒姑娘不才得以安全度过吗?”
清酒度娘第一次见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当初拉着他一起跑是因为这个孩子太可怜了,迷雾中的长安城大街上,长安城城头,站的都是弓箭手,如果他们想射,如果高台之上的那个人发布命令,那么在她还未拉着他一起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输了。
“试问交战之时,谁会管清酒姑娘的死活。在下心中有些许凉寒,毕竟姑娘也是在下用心对待的人,竟然气势咄咄地来找在下理论。如果一命换一命还不够的话,那就麻烦清酒姑娘把我送回京城,要么被一箭射死,要么被斩首示众,也算了结清酒姑娘对在下的怨气。”
清酒度娘不再跟他废话,论嘴皮子功夫绝对没有人能比得过萧君武,一个男人那么能说会道的干什么,抢女人八卦的饭碗吗?
“三皇子殿下,还望您明确,在下并未逼着皇子做某种事情。”清酒度娘骑着来时的白马,走出了北境城,心里暗暗骂这个孙子,臭老鳖,龟儿子。
“师父,你听清她刚才骂的话了吗?”萧君武挠挠头,不明白的问,“老鳖是什么?”
众人:“......”
老城主:“如果我说老鳖是好话,你信吗?”
“信啊!你们也都是老鳖。”
萧君武大方地夸赞每个人一句‘老鳖’。
三天之后很快到了,大汗又去找了清酒度娘一趟,这次他用别的理由把清酒度娘软禁在帐篷里,不让她回解忧馆,也不让她出去。
“度娘,你再帮帮大哥一次,就这一次。”大汗苦苦哀求。
那张纸条就是百渡给大汗出的主意,不知道在王子手上的东西怎么落到了奴斥手中,最终人家奴斥聪明,主动投降。
“萧君武能说会道,我能怎么办?我写纸条的时候不都说了吗,全部投降投降投降,为什么还要冒着大险把王子接回来,你是怕萧君武不知道那个是王子吗?万一他发起疯来,说把这些贵子们都杀了怎么办?”
清酒度娘和猪队友同谋,心里非常憋屈,只想说一句话,做好被萧君武再一次狠狠地坑的思想觉悟吧!你想要回王子,又想拿回自己的军队,还不想认输投降,哪有那么多的好事等着你来踩。
清酒度娘小小年纪面对这些从不大惊失色,她缓缓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表现自己的诚心,你将手中的印章送给萧君武,那些军队不久归还给你了吗?”
大汗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报声,说是萧君武要求和。
清酒度娘觉得脑门更加炸裂,这些日子左眼皮一直跳,不知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