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张桌子,二十几条板凳,像在打哆嗦似得来回抖。
咚咚的直响。
黑白店两三扇漆黑的大门后面。
不时有跺脚声传来。
王青萝惊恐的抓着安瑶的胳膊,在安瑶耳边说:“夫人,我……我想如厕。”
安瑶望了一眼黑乎乎的后院,她也不敢去。
但安公子的面子不能丢!
安瑶瞄了楼上一眼,“外面下着雨,我陪你去楼上客房。”
她给李鱼讲了一声,便扶着王青萝去了楼上。
李鱼坐在桌边,慢悠悠的吃着花生米。
他对周围的情况充耳不闻,连柜台后面冯如霜的情况,也没有一丝好奇。
他一直在等保佑冯如霜的人出现。
突然,冯如霜脖子上挂的观音玉牌,亮起了一道金光。
金光亮起来,李鱼没来得一阵激动,以为是他娘亲显灵了。
一个身穿白色纱织裙的女人,一手抱着娃,一手端着玉净瓶。
美貌绝伦,神圣,端庄,不忍亵渎。
送子观音站在观音台上,含笑的看着溺水的冯如霜。
观世音,观世间疾苦,救苦救难,是一种念。灵秉持这股念头,修的法,就叫观世音。修送子观世音,是修观世音另辟蹊径的一种方法。
说白了证救苦救难,证广大灵感,大慈大悲太累,太难。送子多简单,想办法让想要孩子的,生个孩子就行。
李鱼发现来的不是娘亲,稍微有些失落。不过因为他娘亲也修观世音,他对修观世音的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他难得礼貌的站起来,恭敬的等在一旁,没打扰人家办事。准备等人家办完事了,再打招呼。
送子观音杨柳枝一挥,溺水的冯如霜惊醒过来。
冯如霜从水盆里抬头,再次看到观音显灵,心有余悸的跪在地上,“多谢观音娘娘搭救。”
送子观音轻轻点头,正要走,发现李鱼好像能看到她,疑惑的扭头看去。
因为阴阳灵场处在道之极,在送子观音眼中李鱼就是一个凡夫俗子。或者说是一个胆子很大的凡夫俗子。
李鱼微笑的点头。
这一点头,送子观音确认这个少年能看到她了。
送子观音心下暗喜,难道是天生阴阳眼?又见李鱼生的不错,打算收李鱼当个童子。一来资质不错,可以当打手。二来碰到祈求送子的,偷偷让这小子去播个种。也算是解决了祈求者的愁苦。
但,收童子是一门学问。
送子观音皱着眉头质问,“为何见观音不拜?”
“你走吧!”李鱼的好心情一下全没了。
“放肆……”
送子观音要的就是这个,得罪了她,那她就有理由出手小惩大诫,收这个童子了。
李鱼眼中一丝灰白飘出来。灰白看似很慢,实际上一出现便沾到了送子观音身上。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送子观音脸色巨变。因为灰白一碰到她,她便开始消融,化为了灰白。
送子观音惊骇的显化灵场。
店内景象突变,变成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送子观音殿。
送子观音站在神坛上,一动不动的站着。
悠悠的灰白,缓缓的飘荡着,越飘越多。
阴阳本源,磨灭万千。
金碧辉煌的殿堂,香炉,送子观音这个人,一块一块的像是在慢慢掉漆。掉下来的漆都化成了灰白。
冯如霜目瞪口呆的跪着。她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当所有的一切全部变成灰白。灰白消失,又变回了黑白店。
她还跪在柜台里的水盆边。
观音娘娘呢?
没了?
冯如霜脖子上挂的观音玉雕破裂。不单她脖子上的观音玉雕裂了,同一时间,九方十域只要开过光的送子观音石像,玉雕,画,即便是纸写的神龛,也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痕。
玉雕破裂,冯如霜惊醒过来,猛得意识到了一个不敢相信的事实。
观音娘娘死了!被这个恶人杀死了!
观音娘娘为什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为什么不杀了这个恶人?
这个恶人怎么能对救苦救难的观音下手?
观音娘娘都死了,她的仇怎么才能报?
老天无眼啊!
这种恶人就该天打雷劈!
冯如霜内心翻江倒海,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实际上在送子观音开灵场的一霎那,送子观音已经没了。
冯如霜感觉过了很久,是她看到了念灭,送子观音灵场灭,世界灭。世界的灭,给了她一种过了很久的错觉。
“晦气!”
李鱼是一个看脸的人,对美人的容忍度极大。这个修送子观音的美人,倒霉在她修观世音,却不好好的修。
有一种霸道,叫他娘亲最美,完美无瑕。
旁人哪分得清修观世音,和修送子观音的区别?观世音的名头不能被这种修观世音的害群之马玷污了。
他坐回桌边,捧着脸,思念起了他娘!
“怪人,你发什么呆呢?”
安瑶和王青萝从楼上的客房出来。
黑白店的大门,关上了一半。
几只站僵靠着墙,在那一抖一抖的打哆嗦。
而李鱼趴在桌边,捧着脸在那发呆。
安瑶走到了旁边,李鱼也没有反应,安瑶轻轻拍了一把李鱼的肩膀。
李鱼吓得打了个激灵,本能的回了一声,“想娘!”
安瑶对这种情绪非常敏感,“等雨停了,我们就启程,等回到家……”
话没说话,王青萝轻轻撞了她一下,心疼的在安瑶耳边偷偷的说:“夫人,你还记得先生说养尸,讲的故事吗?就是那个满手冻疮,脚像踩在冰窟窿的少年,少年求爷爷买件棉袄,爷爷却没搭理。先生就是那个少年,打小无父无母,不被爷爷待见。”
啊!
安瑶怔住了,心角没来得一阵纠疼。
平常的时候,人对内脏没有控制力。但情到深处,撕心裂肺的情绪能影响到内脏。
安瑶的心揪起起来。
是真的心绞痛。
安瑶忍不住一把抱住李鱼的脑袋,紧紧搂在怀里。她拿脸贴着李鱼的头顶,颤抖的轻声说:“我懂!”
“你想谋杀亲夫,捂死我吗?”李鱼稍稍一怔,有妻如此,夫如何求?正因为真挚,他害羞了。
即便他做梦都想往安瑶怀里埋。可是人家不让。
这么好的机会,他却一把掰开安瑶的胳膊。
安瑶反应过来,害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你这种不知好歹的,我就应该把你掐死,再换一个新相公!”
两人一个目光交流。
心有灵犀的会心一笑。
安瑶不想把心上人往外分,还是不着痕迹了示意李鱼还有一个。
李鱼说:“青萝姐姐,我吃饱了。楼上客房怎么样?”
王青萝猛得抬起头,慌乱的说:“客房我都看过了,就两个大房间。一个男的,一个女的,都是十几个人一起挤的大通铺。就算是女的房间,也是一阵汗酸味。”
这世道在外面奔波的,有口热饭热菜,有片瓦遮头就不错了。
李鱼又不是真要休息,就是跟青萝姐姐说个话。
王青罗也不傻,先生能顾忌到她,真的好开心。没来得眼睛就红了。过去嫁的两个汉子,谁会顾及她的情绪?
先生,待她这么好,她只恨她生的早。如果她比先生小两岁,说不得运气好,可以碰到先生!
可惜,她比先生要大两岁,还克死了两个男人。
人也脏了!
不过能帮先生洗衣做饭,她已经很满足了!
李鱼连忙转移话题:“你们见过赶尸没?我教你们玩呀!”
“啊?”
王青萝和安瑶一起看向一抖一抖的站僵。
安瑶好奇的说:“你真能让这些尸体动起来?”
“老爷出马,小菜一碟!”
李鱼眉一挑,胸膛拍得邦邦响。
安瑶和王青萝挽在一起,咯咯的轻笑的模样,美极了。
柜台里,冯如霜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坐在水盆当中,愣愣的傻坐着。
因为她打成亲以来,就没有像安瑶这么笑过。
一直以来,她认为他们夫妻恩爱,她十八岁成亲,五年没有生孩子,相公也没有休妻!娶了一房小的,也没有疏远她,一个月还会怜惜她一回。
最主要的是安瑶等人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她打心眼里羡慕,甚至想参与进去。
不,杀夫之仇,不可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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