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见膝下的布料上歪歪扭扭绣了几朵牡丹,一两只鸳鸯、几片荷叶……
牡丹的花瓣边缘像是被狗啃了一样,这里少一块,那里少一片,一堆浮水鸳鸯的眼睛被绣的像斗鸡眼,本该是含情脉脉的目光,硬是像仇人见面一般。
拜叶林拙劣的绣工所赐,这衣服上的花样子可笑得不堪入目。
四周的人群愣了半响,突然一阵爆笑打破了原先的沉默。
叶林绣帕捂着嘴,转着眼珠顾盼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嘴里讷讷地细声说道:“相…相公,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熬了几天几夜呢。”说着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神情纯真又可气。
阎霂武瞪着站在身前满脸抱歉的叶林,苦苦忍耐着想要爆发出来的怒火。
郑老爷好像还嫌事情不够乱似的,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优哉游哉地走上前,拍拍阎霂武的肩膀,温声道歉:“我这女儿从小被惯坏了,给你添麻烦。什么女红制衣一概不会做,如今她竟肯为了你如此,连我这个爹爹也没这个福分,你也别太和她个小孩子脾性一般见识,我郑某这厢给你赔礼了。”刚才倒不见他这么热络,现在倒一口一个贤侄地叫了起来。
阎霂武快要被怒火烧的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了,然而这个场面却不好发作,且不说郑氏父女都给他低头了,竞标大会快要开始了,在这里出丑可不是件好扫尾的小事。
他表情僵硬地向郑老爷作了个揖,表示事情就这样翻篇儿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有些尴尬的藏起衣摆,免得别人看见。
“相公,对不起。这是我做过的最好的绣工了,以为你穿了一定会非常喜欢,没想到给你添麻烦了。”叶林尾随他过去了,语气诚恳地向他道了歉,说着就想靠进他的怀里,就像原主当初那样。
阎霂武好不容易忍下心头灼烧的恼怒,没过一会儿,叶林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给他丢颜面的事情,实在有些忍不下去了。
“贱妇,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如此放肆,阎家的脸就要被你丢尽了。”阎霂武猛地一推,叶林便顺势往后仰倒,由着额头撞上了乌木椅的扶手,当下便见了血。
“阿武哥,对不起,求求你别用这样无情的眼神看着我,你以前还说林儿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呢,怎么现如今对我这么冷淡…好疼…”
额头上的伤口在叶林巧妙地通过控制力道下,虽然流血很多,实际上却并不太疼,只是看上去十分严重罢了。
她要的就是阎霂武失去理智,在这样的场合暴露出真面目,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在外人面前装的宠妻如命,生意场上的人也因欣赏他对妻子的疼爱而十分乐意买账,实则在家里屡屡利用冷暴力把原主吃的死死的,以她的痛苦为快乐,威胁她不准说出去,否则就休了她。
郑叶林爱他如命,就算再如何被欺负,也不肯离开阎霂武的,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垂泪,偶尔回门被郑老爷问起,也只是说自己的病情反复,脸色不好罢了。
“相公,你别生气,林儿再也不敢了,我…我这就离开。”
叶林那哀戚的声音让在场原本也不甚赞同她不知礼的举动的人也忍不住同情了起来,只是一个涉世未深,刚刚出嫁的小姑娘而已,这个姓阎的后辈看上去温润如玉,谁知背地里确是这样的嘴脸,他们以前听阎霂武宠妻如命的作风,恐怕是他作秀做出来的吧。
“都在吵什么呢?”吴城的县令姗姗来迟,一进门便看到这副景象,一时惊怒。
早就在此候着的小厮贴过去把事情的起因经过都给县令交代了一遍,便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我吴城的竞标大典,岂容你这个毛头小子坏了名声,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这竞标的名额,你也不用再肖想了!”
言下之意就是剥夺了阎霂武竞标的资格,赶他回家呢。
阎霂武听了这话哪里肯依,他早在去年就为今日开始做准备,付出了多少艰辛,近在眼前的飞黄腾达的机会,结果却被郑叶林这个贱妇胡闹,便付之一炬了。
他双眼发红,连忙跪下,乞求道:“大人,草民为了今日付出良多,却因娶妻不贤而失之交臂,草民心中实在不甘,求大人再给一次机会。今日之后我便一纸休书将这个不贤不贞的贱妇给休了。”
“竖子口出狂言!当初是你一心想求取小女,她少不更事懵懂无知你也十分清楚,如今出了事儿却将一切责任推给林儿,我今日豁出这张老脸,也是不会依的。”郑老爷听了阎霂武一番狠话,也气怒非常,忍不住出言责骂。
阎霂武此时已经气得理智都没了,他眼中一狠,说道:“我原本也想好好待她,却没想到你郑知秋就是我阎家的灭门凶手,若不是从小跟着我的老管家出言提醒,恐怕我就要被你这个老毒物给无声无息的害死了!”
叶林虽与郑老爷抱怨了阎霂武待她不好,却没有把这件事也告诉他,这时候听了阎霂武这番话,郑老爷瞠目结舌地呆在那里,莫名其妙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从未见过你,又谈何灭你一家?”
阎霂武见自己依然将事情吐露出来,遂破釜沉舟,决意今天就做个了断,他挺起身,扬声说道:“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搬来吴城的阎家?我父亲便是当年的阎家家主阎傲天,你当年谋财害命,为了图谋我阎家万贯家财,买通了杀手灭了我阎家一门,此仇不报,我阎霂武枉为人子!”
郑老爷经历过最初的惊愕后,马上缓过神来,明白了阎霂武的话,他沉声说道:“我当年与阎老兄相见恨晚,将他引为知己,又怎么可能如你所言,雇凶杀人?我郑家虽非豪富,可也依旧是吴城的大家,怎么会不顾道义做出此等禽兽不如之事?”
阎霂武一声冷笑,目光如刀,厉声道:“你说你未做就未做?黄老当年亲眼所见,岂能有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了孽必有天收。”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叶林闻言突然出声,说道:“你说黄老亲眼所见,敢问你,黄老究竟亲眼见到了什么,可以下如此确定的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