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扯了扯高绍信的袖子,目光却看向高肃,无可奈何地求道:“六哥!”
高绍信白了她一眼,随即也将目光转向高肃,道:“四哥,我们先进去,你与他有交情,你的话他或许会听。”
高肃不置可否,道:“你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高绍信道:“乐安只是仰慕他,四哥觉得他能下嫁?”
不等高肃回话,乐安自己倒是答了:“本公主只是仰慕他,哪能下嫁。”
高肃嘴角缓缓牵动,优雅转过身,朝元轩走了过去。
元轩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回头,呆了片刻,对着夜色道:“天色已晚,我要回王府,兰陵王这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高肃莞尔,走至元轩身侧,道:“鸿凌在北齐没有家人和熟人,乐安与绍信只是想和你交朋友,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他说话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换做旁人,早被这张天下最美的男子面容所倾倒。
而元轩没想到的是他会如此平易近人,豁达宽厚,他静静的看着高肃,顿了半响,才道:“四公子不怀疑我的身份?”
高肃与他对视一眼,转眸看向星空,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鸿凌啊,有人仰慕你,有人相信你,证明你确有过人之处。”
元轩笑了笑,道:“这世上枭雄、翘楚多的是,都被身边的人给害死了,他们要我死,我若是顺了他们的意,岂不是自己会很不快活,过人之处有什么用,那些人就要将你赶尽杀绝,所以,千万别仰慕我,我不信!”
高肃道:“你为何来北齐?”
元轩走至他身侧,端详他片刻,邪魅狂狷的一笑,道:“北齐强大啊,为了活着,我只能来北齐。兰陵王,这是对我的身份有疑意?”
“如今北周、南陈,外围突厥,柔然,都对北齐虎视眈眈,局势动荡致使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所谓的强大后面有多少将士血溅杀场,背井离乡,抛妻弃子,”高肃温声道,“只愿天下再无战事,百姓安乐,渔樵耕读。至于你的身份,你不愿说,我便不问,此刻绍信和乐安在里面翘首以盼,鸿凌何不与我进去,我这个四哥也好有些颜面?”
“你倒是不拘小节,”元轩退去执意,道,“有酒么。”
高肃嘴角微弯:“今夜来此处,便是喝酒。”
元轩抬步与高肃并肩前行:“陛下流放了李祖娥,想知道先帝在哪吗?”
高肃心内却很狐疑,但他没有停下脚步,道:陛下要做什么,谁能揣测,本王只忠君,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胳膊肘折了往袖子里藏,李祖娥做的那些事,旁人心知肚明,流放是对北齐先祖最好的交代,”元轩脚下黑靴一抬,锦衣的下角随风扬起,“只不过,陛下刚登基,须得防范再有变数,世事无常,风云变幻,凤鸣山一场围猎就换了君王,谁也说不好往后的哪一日会发生什么,所以,兰陵王还是凡事三思为好。”
“下了战场,本王只想闲云野鹤,”高肃转头看向元轩,“阿黄怕是没有地方下蛋了,明日去小院看看,你可愿同往?”
“王宫换了主,新帝勤勉,”元轩道,“本尚书着实悠闲,兰陵王相邀,鸿凌哪有婉拒之理,只是陛下那边,一时半刻怕是离不了。”
“明日休沐,”高肃道,“陛下也不放你?”
元轩上了二楼,对高肃温柔地道:“我和陛下说,兰陵王邀我去春游,可好?”
高肃忍俊不禁,道:“只要你不说出俊山小院,怎么样都行。”
两人说着被小二带进里间,屋里兄妹俩见到元轩,先是一愣,瞬间觉得高肃与元轩果然交情匪浅,乐安喜道:“鸿······尚书大人,快,快入座······小二,上菜——”
闻欢楼的小二满脸堆笑,喊道:“哎,酒菜来喽。”
高肃见高绍信还傻愣在那,便轻声唤道:“绍信,你和乐安叫我来,不只是喝酒吧?”
高绍兴看向乐安,乐安公主正全神贯注的冲元轩笑,高绍兴埋头在高肃耳边轻声道:“还不是因为他,长成那样,把乐安的魂都给勾走了。四哥,我也不想过来烦你,乐安死活要过来找你,让你出面······想不到竟能在这遇见他!”
元轩自顾喝着酒,用着菜,他无视对面乐安含情脉脉的目光,高肃用着饭,并未像方才那样相谈,几个人各自静静的用着吃食喝着酒。元轩能来,便是乐安的心愿,她哪里有心思用饭,此刻眼里只有元轩一人,那喜悦的眼神一刻也不曾从元轩身上移开,高绍兴与高肃挨着坐,兄弟俩浅声交谈着。
酒足饭饱,高绍兴便催促乐安回府,当即起身拉着她跨门而出。下楼时见陈秦侯在那里,高肃对他吩咐道:“送尚书大人回府。”
元轩看向他,道:“战雪伤好了吧?”
高肃挥手,示意陈秦先下去,与他对视道:“你那药草果然神奇,竟连它陈年旧疾一并给去了。”
元轩踏入月色之中,头也不回,道:“那是香冷泉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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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春雨后初夏渐至,高柳新蝉,絮飞花艳,这诗情画意的时节却有人在暗自神伤,李祖娥被流放河西郡数月,那令无数男子梦寐以求的花容月貌,并没有因为颠沛的生计而丧失其风韵,她在简陋的荒村安定了下来,住在一个荒无人烟的破旧茅舍里,她似乎再等待一个人,幽怨的又增添了几分哀怜的美。
黄晰安排人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李祖娥,高湛喜不自胜,命黄晰给李祖娥送去了最上等的衣料,最精美的吃食,并告诉她,过些时日,时机一到,就接她回府。
李祖娥在破旧的茅舍里呆坐入定,一天两天,十天半月过去了,却始终没有高湛的半点消息,她美玉凝脂般的肌肤仿佛时刻期待着有人会来触碰,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目望着窗外,在日出日落之中就快失去了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