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明此举,所有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东郭明乃堂堂的高寺少卿,乃是院生的身份,洞玄境的高人。
以这等身份,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大欺小,对一名高士出手,饶是大世家向来蛮横跋扈,嚣张无比,这等情况也是绝无仅有。
这得对唐雨有多深的怨念,东郭明才会如此不顾脸面啊!
不过要说怨念,东郭家对唐雨的怨念也实在是深了,东郭家折戟武陵不是一次。
番五次,东郭家的后辈弟被唐雨压制,从东郭南到东郭野再到东郭青,人人被唐雨打脸,东郭家权阀豪门的声名,在武陵是丢尽了。
不仅是其他豪门权阀嘲笑,就连那些州府的士私下里也忍不住议论东郭家的种种凄惨。
东郭明这些日在武陵城,可以说是受够了!
在他想来,唐先觉此迟早是祸害,现在将其灭之,就算是陆门追究,一旦到了楚都之中,凭东郭家的实力,最多也就是惺惺作态的赔罪而已,难不成陆守寻还能灭了东郭家不成?
所谓恶念一生,便是无可遏制。
唐雨心一沉,暗道一声糟糕。
洞玄境修士和顿悟境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就算唐雨资质再高,才华再出众,也不可能有挑战洞玄境修士的机会。
面对危机,唐雨心中惊慌,可是神色却不变,暗中运转画舫的魔纹,就要准备逃遁。
就在此时,江面之上传来“锵”一声琴声。
东郭明的身形在空中一顿,那无形的琴声化作一道琴刃将东郭明的身形挡住。
“咯咯,你东郭家不要脸,我季孙家还要脸呢!”
江面之上,一个漆黑的影急速而来,转眼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看这影。脚下踩着一叶扁舟,一袭黑袍,背后披着长长的披风,不是季孙香又是谁?
季孙香出现。东郭明暗暗皱眉,知道今日之事已经不可为,当即返回东郭家的大船之上,心中别提多惋惜。
而周围的高士也连忙向季孙香行礼,齐声道:“后拜见季孙小姐!”
季孙香脸上挂着笑。却不看众人,眼睛盯着唐雨,笑道:“先觉,入了陆门便深居浅出么?我还真以为你是一入陆门深似海呢,敢情你还知道食人间烟火,只是这半夜更,你如何到了这画舫之中?”
唐雨站起身来,正要说话,一旁的沈小竹却是双腿一软,直挺挺的向他倒过来。
沈小竹本就心惊胆颤。当她看到季孙香,更是肝胆俱裂。
因为她就是被季孙香给亲手擒住的,就在舞衣巷中,当时正在聚会,这个黑袍女突然出现,修为高得骇人。
沈小竹,雅朵,乌鸦人作为魔法会的中级徒,准备抵御一二。
可是只闻琴声淙淙,人的魔法便被绞杀得粉碎。季孙香下五除二便将人制服,然后才有了今日这逐鹿的游戏。
此时沈小竹再见季孙香,哪里不崩溃?
她这一倒,唐雨只好一把将她抱住。顺势座下,却不便引起人注意,那模样就似乎他是怀抱佳人,正在偶偶私语呢!
“嘿嘿,唐先觉,我道你为何有这等雅兴。独自一人乘画舫夜游,敢情你是才风流,和佳人私会呢!”季孙香道,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可笑容之中已经现出了怒意。
“咯咯!”她笑得很开心,环顾四周道:“今日这良辰美景,真是好韶华,但凡我家高士都听着,今日谁能擒住唐先觉,明日我便将我季孙家的传承经典《归藏经》奉送,此经乃我爹爹手抄,堪称是顿悟境一等一的修行之典籍……”
她眼睛盯着唐雨,最后一句露出森然之意道:“尔等可用逐鹿之法,不求单打独斗,今日家逐鹿,此时便可争魁首……”
季孙香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当即一众高士再无顾忌,尤其是季孙家的一众高士,先前就有人跃跃欲试,想和唐雨一决高下,无奈钱敬饶约束,让他们没敢轻举妄动。
此时季孙小姐既然发了话,他们哪里还有顾忌?
一瞬间,便有几艘小舟向唐雨的画舫冲过来,唐雨心中一惊,笔轻轻一抖,将画舫两旁的流苏放下,画舫中的情形便不可见。
他立刻放下沈小竹,运转符,画舫开始在水中前行。
而就在这刹那功夫,画舫前后已经同时有墨迹出现。
唐雨手中的法笔一点,却不敢用《颜公多宝帖》,而是用了武陵山水画的技法。
墨色点点,皆是笔中所藏的徽墨,画舫两边的通道轰然被人击穿,敢情前后都各有两名士向自己扑过来。
四名士,皆用笔,两人书道,两人画道。
倘若是一对一,这四人唐雨皆无惧,可是四对一,那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情形。
唐雨手中的笔环绕身侧,武陵山水画的磅礴大气,在他周围弥漫开来,点点墨迹挥洒。
空中却是电石火花,唐雨以一对四,第一次对垒至少没有落下风。
这让他信心大增,经过了先前的惊慌失措,他慢慢的平定心情,手中笔运转更加自如。
武陵山水画,因为重意不重技,反倒技法很多,信手拈来,而且用笔往往跳跃,变化自然就非常多。
画道和书道不同,书道讲求章法,画道追求布局,书法用笔在一个精妙,画道用笔在一个意象。
书道一笔一划,画道拖泥带水,因而画道的笔法更多,聚笔散笔,拖笔甩笔,这便是书道之中绝无仅有。
唐雨心中想着那一日自己做作的那副武陵山水图,脑海之中尽是教给自己的种种技法,一支笔在空中闪转跳跃,速之快,当真让人眼花缭乱。
照说唐雨的这支笔是湖州兼毫,并不适合作画,可是此时他哪里顾得那么多?
好在他功底扎实,技法娴熟,却也是大有气象。
“啊……”一声。
一名士被唐雨的一记甩笔扫中,锋锐的笔锋直接割开了他的衣服,在胸膛之上划开一道猩红的血口。
他身形当即后倒,落入了水中。
立马便又有一人补上。
唐雨心中恼火,却也顾不得其他,杀机一生,手中的用笔便更是凌厉。
武陵山水画派,本就以攻杀著称,比斗之时,一旦见血,气势往往更一泻千里,施法者的气势往往因心态而改变,唐雨心中有杀机,便更是契合此画派画风。
战不几个回合,又有一人被唐雨一笔点中,却是刺穿了胸膛,鲜血迸射,竟然当即便是一命呜呼。
“死人了!”
外面惊呼出声,唐雨心中一沉,心知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当即心中的狠劲更甚,手中的用笔便更加无所忌惮。
在画舫外面观战,便只见近艘小舟围着画舫,名高士争先恐后的冲上画舫,目标便是唐雨。
画舫在动,江面之上掀起浪花,小舟也在动,就如同一群野狗撕咬着猎物,紧紧不放松。
不断有惨叫声从画舫之上传出来,血腥的味道在江面之上弥漫,这样的逐鹿,演变成了一场殊死搏杀。
季孙,孟孙,东郭家的大船之上,几名院生目龇俱裂,东郭明吼道:“季孙香,唐雨此,罪该万死,此等凶狠之徒,当强势诛之,难不成你还让门下的弟这般送死么?”
季孙香脸色一变数变,笑容已然收敛。
她心中正是恼火的时候,被东郭明这般质问,当即手心一扬,一团浓墨在空中滴溜溜的转。
“既然是逐鹿,便是逐鹿的规矩,谁再敢聒噪,杀无赦!”
墨色展开,一点墨迹激射到东郭家的船上,一名仆从当即惨叫,沾上了季孙家的墨,顷刻之间便染成了通体乌黑,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化为了一团墨水……
东郭明脸色其难看,却是慑于季孙香的淫威,不敢再发问。当即吼道:
“我东郭家的士听着,谁杀死唐先觉,东郭家赏千户候!”
画舫之中,唐先觉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四面漏风,却已经不止四人了。
两名琴道修士在外面,琴刃纷飞,如天雨散花一般当头罩下,周围还有至少八支法笔,笔笔都露锋芒。
“嗤!”一声,唐雨的长袍被一笔切开,差一点便被拦腰斩成两段,他后退一步,背后一凉,他连忙手一挥,手中的笔猛然一甩,刚刚刺中唐雨的士便被这一笔切开了头颅。
此时的唐雨如同困兽一般,嘴中发出低吼,手中的笔前后左右,跳跃挥洒,笔笔都是杀人的技法,招招都是搏命之术。
别看他平日质彬彬,看上去病秧一个,可是真的发了狠,却是悍不畏死,敢于。
可惜今日之局,毕竟是寡不敌众,就如此一般,他纵然能拉住几个垫背的,可终究会被这逐鹿游戏给吞噬。
就在这危难之中,船舱之中,忽然钻出一个漆黑的影。
说是影,是因为此人完全就像是虚影一般,根本看不清其模样。
黑影一现,便是一条巨大的墨带横扫整个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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