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
厉天行皱起眉头,原以为我会有更好的解释,结果得到的却是越加过分的答案。
“和士人为伍,你身为裁决者的心已经变了。”
重新抬起手上的巨剑,厚厚的剑身上零零星星地凹下几道细痕,就像是长河里的游鱼,放在平时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居然能在巨阙上留下印记……”
可现在却被哨卫队里的其他人发现了这一点。
“我的心没有变,只是你的理解过于专横。”
“没有谁能够决定自己的出生,但不妨碍每个人决定自己活着的方式。”
用力地盯着厉天行,他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能苟同。
什么“和士人为伍”?这种一棒子打死一群人的定义,不论是在那本书上我都没有听过这种道理。
“不是所有的士人都是权士,泠木她就不一样。”
啪啪啪!
鼓掌声从厉天行的身后响起,只见一个魁梧的男人从灰雾的深处走了出来。
钢针般的头发遍布在头上,漆黑如墨的眼睛注视着我和泠木,来人正是我的老师何弃之。
“小子,你逃回老家的速度真是快到出乎我的预料。”
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揶揄我,不过却让我绷紧的神经一时间松懈了下来。
因为从老师的态度来看,并没有责怪我将泠木带回来的意思。
“厉小子,这个士人可以进来。”
何弃之淡淡地朝厉天行道,而凶厉如厉天行这样的男人在面对何弃之时同样是不敢厉声反驳。
“既然弃之大叔都这么说了,我厉某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不过……”
“我这双眼睛会一直盯着她的。”
收起手上的巨剑,厉天行戴上了兜帽,只是我隐隐能感到兜帽下有一对视线始终不善地看向这里。
“还傻站着干嘛?你们给我过来!”
见泠木和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刚刚朝灰雾深处走了两步的何弃之立刻吹胡子瞪眼道。
.
“这个士人可以进来。”
紧紧跟着老师的脚步,他的话回荡在我的脑袋里。
这个老狐狸才不会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把我带进这里是为了让我加入裁决者,那么将泠木带进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莫非是看上了泠木不凡的身手?
“老师,这些东西,我需要修理一下。”
从【背包】里掏出众人的装备,可是何弃之看都没看一眼。
“这些东西交给其他人就行了,我是铸剑师,不是修补匠。”
“铸剑师?”听到这句话,泠木多看了何弃之一眼。
“小姑娘,你这把剑挺不错的。”
何弃之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边说一边朝锻剑的山洞走去。
泠木按住质朴的剑鞘,谨慎地将细剑抱在怀里,看上去像是生怕被我的老师给抢了去。
虽然我不敢否认这种可能……
“咳咳,老师,这是我带来的人,能别打什么奇怪的主意吗?”
“切!臭小子,瞧你说的……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这回儿我就当做没听到。”
走进山洞,扑面而来的热气从深处的锻造炉里冲了出来,难以想象,何弃之是如何住在这种环境里的。
“厉小子,把你的巨阙拿来。”
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厉天行奉上巨剑,笨重的巨剑宛若一块门板在两人的手间传递,可从直观上看却丝毫感受不到其重量。
“没有伤及根本,倒还算是有了【巨阙】的两分火候,这把剑也不算是白铸了。”
“如果用坏了弃之大叔的宝剑,我也没有脸面再在哨卫队里待下去了。”厉天行一言一句地道,话里话外透出一股决绝。
“过刚者易折,你太沉迷于自己的意念,所以看问题过于片面,不然你就绝不只是一名哨卫队首领。”
如棕熊一般的男人在何弃之的批评下频频点头,很难想象我的老师究竟在所有裁决者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你心中对于士人的痛恨,对你看待天下的方式产生了负面的影响。以至于你的剑术里全是杀戮的戾气,而忘了裁决者本该有的道,如果再不转变这种看法,剑身上的伤迟早会应在你的身上。”
摩挲巨阙的表面,何弃之身上的气息变得深邃了起来。
在灼热的山洞里,厉天行忽然虎躯一震,竟是留下了冷汗。
“行了,你先退下吧,记得好好琢磨我的话。”
沉重的脚步声回想在山洞里,不知道厉天行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这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骗人!”
在厉天行的身影消失在山洞口之后,泠木突然不满道。
“明明是材料上面的差距,却非要说这么多乱七八糟道理,你们这些铸剑的全都满嘴胡言。”
“满嘴胡言?”
我疑惑地看着何弃之,只见绷着一张脸的何弃之突然弯起了嘴角。
“这不是正合你意吗?我可帮你们赶走了麻烦的监视者啊!”
何弃之随手将巨阙丢进熔炉里,剧烈的高温很快让剑身变得通红。
靠!明明刚才我还觉得自己的老师有那么一点点帅来着!真是看走眼了!
“你想说普通的凡铁怎么可能比得上龙的逆鳞,是不是这样呢?”何弃之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泠木手中的细剑。
“你、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泠木花容失色,谨慎的样子就像是突然知道自家种的白菜曾经被猪拱了一样。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人比我和这把剑的羁绊更深了。”
“难道不是吗?你或许忘了,但剑不会忘,它可是曾经被一个叫做何弃之的家伙锻造了出来。”
“锻造?”
“难道你认识锻造它的大师?”
何弃之老神在在地坐在条凳上,似乎是很享受这个过程。
“咳咳!泠木……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师何弃之。”
“不二大人的老师……”泠木呆萌地挠着头,随即喃喃了一句,“明明哥哥说铸好这把剑的大师十年前就已经仙逝了。”
烧红的巨阙被何弃之重重地捶打着,紧接着猝冷,下一秒就像是一把初生的宝剑呱呱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