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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进宫(3)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几年,柳娇娇特意研究了下所处时代的历史,发现跟现代所知的历史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就连最早的夏商周都没有,而是其他一些她闻所未闻的朝代名,所以她才敢放肆的任意剽窃。

  她选的这首诗据说是汉代的苏武所作,全诗共有八句,但因为这首诗描写的是一个将领离开妻子时的所想所感,中间的四句涉及战场,所以她直接去掉了,只保留了头尾,这才算是扣了皇帝出的题。

  她把诗一念完,满室寂静。

  顾亭均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欣赏,他的确是在故意刁难,却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把夫妻感情描写得这么深刻,让他越来越期待派去调查的暗卫回来时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消息了。

  孙皇后则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尤其是第一句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让她瞬间想起自己刚嫁给顾亭均的时候了。

  那时候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纵然已经做好了无法独占那人的准备,但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心里总还是会带着一抹子念想的,她也希望自己嫁得良人,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只是现实却逼得她不得不放弃。

  至于诗里最后那一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她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只愿来世不要再嫁入帝王家,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嫁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孙皇后想得有些入神,亦有些动容,眼底不自觉露出一抹哀伤,还隐隐闪现些许的泪光。

  她身边的大宫女忙不着痕迹地轻扯了下她的袖摆,以示提醒。

  回过神来的孙皇后立刻露出一抹带着歉意的微笑,快速眨了眨眼,压下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看向顾亭均,自责道:“徐小姐这首诗写的实在是太好了,臣妾不由得想起出嫁时的情景,一时有些失态,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顾亭均不在意的摇摇头,然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笑着道:“徐小姐这首诗确实写得极好,短短四句就把你我夫妻之间的鹣鲽情深描写得淋漓尽致,莫说皇后听了失态,就连朕亦是如此。”

  说完,他重新看向再度低下头的柳娇娇,问道:“朕听闻你曾有幸得到一位隐世大儒的教导,不知确有此事?”

  “禀皇上,确有此事。”柳娇娇面不改色的答道。

  “不知那位大儒你可还能寻到?如此大才,朕真的很想当面讨教一二。”

  “当年先生离开时,臣女也试过让先生留个地址,方便臣女日后去寻,但先生却说只留给臣女一首诗,便悄然离去。”

  “哦?什么样的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柳娇娇直接把自己那首最喜欢的唐寅的诗念了出来,给了她虚构出来的那位先生潇洒不羁,不愿被世俗所束缚的超然性格,这样就可以直接避免以后再追问这位不存在的先生的下落。

  人家诗里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不想做官,不想追逐名利,就想开开心心的过简单的生活,所以,谁都别去烦他,就让他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如果说前面柳娇娇作的诗带给顾亭均的是惊喜,那么她现在口中复述的那位先生留下的诗,带给顾亭均的就是完完全全的震撼,外加那么一丢丢不喜了。

  震撼的是此人心胸实在是宽大,似乎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不看在眼里,别人拼死追求的功名利禄,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

  不喜的是此人诗里隐隐透着一些对于朝廷的批判之意,顾亭均向来自诩明君,而且自认他掌控之下的朝堂还是比较清明的,所以听着有些不舒服。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写出这种诗句的人,已经摆明了与世无争,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意思,所以纵然他见猎心喜,有招揽之意,却也只能放弃。

  毕竟天下实在是太大了,除了古朝,还有其他国家,谁知道他究竟身在何处呢?况且一个人若是真的存了心要隐世,想要找到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孙皇后想的东西肯定不会有顾亭均那么深远,但也难免被这首诗的大气所震撼,面带遗憾道:“能做出如此诗句的先生定是绝世大才,只可惜无缘得见了。”

  柳娇娇配合的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无奈道:“臣女虽然只跟先生学习了一年,却也每每被他的才华所惊艳,只可惜臣女天资有限,先生根本瞧不上,不愿收臣女为徒。”

  “你只学了一年便能有所成,哪里是天资有限?依本宫看,你明明是天资过人才是,只不过那位先生应该是不想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地方,所以才不肯收你为徒,你也不必介怀。”因为前面那首诗,所以现在孙皇后对她印象还挺好,立刻出言劝慰。

  顾亭均也随意的劝慰了几句,然后便悄悄对孙皇后使了个眼色,孙皇后见状回以一个轻微的颔首,秀眉一蹙,单手扶额,状似不舒服道:“本宫的头疾好像又犯了,有些难受。谢大夫人,听说你懂得一些按摩头部的手段,能不能请你随本宫去内室,帮本宫按一下?”

  崔氏哪里懂得怎么按摩头部啊?但皇后说了她懂,就算她不懂也得装懂,否则就是抗命,就是得罪皇后。文新学堂

  猜到她定是要故意支开自己,皇帝打算单独跟柳娇娇说什么,崔氏一边诺诺应下起身,一边难掩担心的看了柳娇娇一眼。

  柳娇娇回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依旧坐着,巍然不动。

  两人离开后,室内只剩下顾亭均、柳娇娇和几个伺候的宫人后,顾亭均抬了抬手,仅留下心腹太监魏公公,让其他的宫人都去外面候着。

  待闲杂人员尽数离开后,顾亭均这才看向了柳娇娇,带着一抹揶揄的笑容,问道:“朕是该称呼你徐小姐?还是柳大厨?”

  柳娇娇心下一震,继而便淡定了。自己猜的没错,他果然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起身、下跪、磕头,一套动作做得是极其自然,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禀皇上,臣女并非存心隐瞒,只是当日皇上未问,所以臣女也不好擅自开口。”在形式比人强的情况下,先认错并没有什么,不过该摘出去的责任还是摘出去的好,她可不喜欢做背锅侠。

  顾亭均被她那一连串的动作和反应弄得有些懵,原本以为她会砌词狡辩来着,没想到认错得这么干脆,让他顿时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真是个狡猾的丫头啊!

  顾亭均有些没好气的让她起身坐回去,毕竟人家不仅认错了,而且态度还极好,作为一个心胸开阔的明君,难道他还能真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吗?

  罢了罢了,就让这小丫头得意一回吧!

  “你的厨艺果真是自学成才的?”顾亭均又问道。

  柳娇娇脸不红气不喘地肯定答道:“回皇上,是的。”

  “那你倒是很聪明啊,跟先生学了一年就能在诗会上夺魁,自学的厨艺能碾压御膳房的那些个大厨。”

  “谢皇上夸奖,臣女也觉得自己学东西挺快。”

  顾亭均被气笑了。

  他刚说的明显就是带着讥讽意味的反话,这小丫头竟然还直接承认了,这……真是够脸皮厚的了。

  “你懂不懂谦虚为何物?”顾亭均实在忍不住了,继续拿话激她。

  柳娇娇却一脸淡定的义正言辞道:“先生曾经教过臣女,别人的夸奖若是正确的,就该好好受着,没必要谦虚,因为谦虚就是过分的骄傲。”

  顾亭均:“……”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朕似乎无法反驳。

  “而且皇上是出了名的圣君,看人看事必定是火眼金睛,不会出错的,既然皇上夸奖臣女了,那就证明臣女的确值得夸奖,臣女若是故意谦虚,那岂不是欺君?”柳娇娇继续道。

  顾亭均被她的歪理弄得哭笑不得,好半响才抬手指着她,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外祖一家都是书香门第,你爹也是学富五车,你娘更是京中贵女的典范,怎么你偏偏生了个奸猾性子?”

  柳娇娇一脸无辜道:“臣女明明说的都是实话,皇上为何会觉得臣女奸猾呢?臣女不服,还请皇上解惑。”

  都奸猾成这样了,跟个成了精的小狐狸似的,还敢说自己不服,还敢让他解惑,顾亭均深深地觉得这丫头脸皮的厚度已经超乎自己想象了。

  徐天赐和谢琳琅是万万教不出这样的闺女的,只能是流落乡间那些年里,不知道跟谁学坏了。

  顾亭均突然有些担心起武郡王家的那位世子了,有个这样跳脱奸猾的未婚妻,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啊。

  或许,郡王妃之所以一再的拒绝这门婚事,除了谢琳琅的关系,还因为她在诗会上看出这丫头的本性来了,怕自己的宝贝儿子以后降不住她,所以才会这么强烈的拒绝?

  摇摇头,挥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顾亭均严正表情,问道:“清心坊的东家究竟是何人?与三王爷和殷二究竟有什么关系?你最好从实说来,朕既然能召你进宫,也能让你出不了宫!”

  柳娇娇心内一凛,终于进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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