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刚有三皇五帝时,人间突然跑来一只凶兽。”
“这凶兽憨蠢嗜杀,没有什么不想吃,也没有什么不敢吃。它嘴巴一张,就从四海吃到了八荒,又从八荒嚼到了九州。”
“那凶兽竟然也有名字,它说自己叫鱼白。其实,它是只通体漆黑如墨的麒麟。”
“麒麟本是祥瑞吉兽,却不知为何,它偏偏是只憨傻蠢笨的凶兽。”
“惨痛的历史教训告诉我们,不走寻常路到处得瑟的,不管是人还是妖,哪怕是神仙,那通通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然后,只为觅食裹腹,却丝毫不晓得成了人人惧怕的凶兽鱼白,终于招来了天谴。”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月夜,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削平了巍峨陡峭的山尖,也将酣睡好眠的鱼白劈得冒着青烟狼狈逃窜。”
“天雷接连在它身旁炸落,残雷余威在它身上划出狰狞血痕,顺着它墨色的皮毛滚落到地上,将雪地晕染出大片殷红的血花。”
“终于,它再也跑不动了,奄奄一息地抱头残喘。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它只为填饱肚子,怎么就天地不容了呢!”
“沉闷的雷声自头顶而下,鱼白绝望的闭上了眼。天妒红颜,大抵就是如此吧!但愿来生它能投个好胎,再也不做这身形庞大笨拙的大胃王!”
“炸雷在耳边响起,疼痛感却没有如期而至。鱼白小心地睁开了眼。就看到面前多了一双脚。那双脚莹白胜雪,不着寸缕地踩在雪地上。”
“一道舒心的女声在鱼白头顶响起,字字清脆,声音婉转。她说,好蠢的大猫,怎么就不知道躲躲呢。”
“鱼白放下捂眼的前爪,仰着斗大的头颅张望,竟然见到一位仙子般的人物立在自己面前。”
“面前的女子婀娜翩跹,圣洁高贵。淡蓝色华衣外披着白色锦纱,青丝随意用碧玉簪挽在身后,飘逸脱尘的浑似坠入人间的仙女。”
“鱼白自然早不记得上界仙子的模样,它当时只是觉得面前的女子好香,一副很好吃的样子,甚至毫不掩饰地大声吞了口口水。”
“面前的女子咯咯掩嘴轻笑,大猫,你好可爱。”
“虚度了千载光阴的鱼白有些错愕,它听过很多形容它的词,比如凶残、暴戾、可怖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还是第一次听到可爱这个词,可爱能吃吗?”
“没等鱼白想明白可爱是什么意思,那女子就将手臂伸到鱼白的面前。她说,我替你挡了天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鱼白看着女子被天雷击得焦黑的手臂错愕不已,早知道最后这记天雷不厉害,它躲个什么劲儿啊!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天谴已经结束了。”
“就这样,庞然的鱼白莫名成了女子的坐骑。当然,它才不会承认,它真正的目的是想把她吞进腹中。”
“在吞食掉女子的计划失败了第一百零八次后,鱼白终于无奈地接受了事实。那就是,长得好看的女人都不好惹!幸好它皮糙肉厚,才没有被那个女人虐得毛都不剩。”
“她总喜欢光脚踩在雪地上,然后看着雪地里留下的一行行脚印。她说,我讨厌被束缚。”
“每当这时,鱼白总是眼中噙满泪水。它也讨厌啊!谁能懂一个大胃王成天吃不饱的悲哀!更悲哀的是,它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只有遇到些小妖精怪们,女子才舍得让它放开肚子吃。它就这么憋屈的过起了被圈养的血泪日子。”
“直到那一天,女子竟也惹来雷劫。八十一道天雷如雨坠下,将漆黑的夜照得亮如白昼,声势比上次还要狠辣一百倍。”
“当时的鱼白是有点缺心眼的,它想着替她抗记雷击,从此各不相欠,好一了百了各奔东西。”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怀揣着各立门户这点小心思的鱼白被现实啪啪啪打肿了脸。”
“一记天雷挨过,它的背生生给击穿,留下脸盆大的窟窿。刺目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周遭的土地。它身下的女子笑得直流泪,她说,四九,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这个女子,都已到了强弩之弓的状态,还是那么倔强。就像她固执的不肯叫它鱼白,而叫它四九一样。她说见到它的那天正好是四九寒冬,以后它就叫四九了。什么鱼白鱼黑的,统统丢掉!丢掉!”
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年说到这停了下来,他懒懒的伸出手指指向吧台,“先给我一杯酒,我要润润喉咙。”
闻晓晓颠儿颠儿地将少年放在桌上的金马提尼给端了过来,她等着听故事,听那个和她家四九有着一样名字的黑麒麟的故事。
少年接过金马提尼轻抿了口,仍是觉得晦涩难咽,他嫌弃的将酒杯放在靠手的桌旁,有些困乏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呢?”闻晓晓忽闪着眼睛,哪有讲故事只讲一半的。
少年眼睛都不睁,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
“那只黑色的麒麟呢?还要那个遭了天谴的女子呢?”闻晓晓不依不饶的问道。
她听奶奶说过,妖精灵怪这些异类统统不容于世间,不管修行多久,终会招来雷击。躲过了,就继续等着下一次;躲不过,就是命中注定合该如此。
不晓得替那只叫鱼白的黑麒麟挨了记雷击的女子,是闯了怎样的滔天大祸,才会招来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少年的眼皮抖动了两下,到底是没有睁开,不晓得是真困还是假累,他含糊不清的应了句,“那可是天谴,怎么可能还有然后?没了,都没了。”
闻晓晓十分不满少年的答复,没头没尾的,讲的什么烂故事。
她本想说他几句,可看他年纪小小又一脸疲累的样子,就没有出声,收起酒杯回了吧台。
窗外的雨一直淋淋洒洒下个不停,闻晓晓无聊地想关店回去睡个午觉。
可赖在沙发上的少年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眼瞅着都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
闻晓晓的哈欠打个不停,故意在擦拭酒杯时将它们弄得叮当作响,却始终惊醒不了那个大模大样缩在沙发上的少年。
“踏踏踏”的声音轻快的传来,闻晓晓扭头看去,原来是绿湖顺着楼梯跑了下来。
它一直很乖,不晓得是不是嗅觉超群,总之店里有外人时从不见它下楼,给她省了不少麻烦。
而且它特别爱干净,跟四九一点都不像。四九那个家伙,总有本事将它的狗窝弄得一团乱。
唉,闻晓晓心底轻叹一声,也不晓得四九去了哪里,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身躯比四九大一倍的绿湖似乎看懂了闻晓晓脸上的郁郁,它乖巧的蹲卧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歪头看向玻璃橱窗。
突然,绿湖瞳孔紧缩,瞪大了眼睛踮脚朝橱窗走去。
它的目标,赫然就是窝在沙发上酣睡的少年。
闻晓晓正托腮忧心着四九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丝毫没有注意到绿湖的举动。
“哎呀!”
随着一声低呼,闻晓晓赶快顺着声音去看,噗嗤笑出了声。
她也不晓得一向乖巧的绿湖是怎么了,它一反平常从不下楼的举动不说,竟然还跳到了白衣少年的身上。
甚至大咧咧的盘横在他的胸口,伸出小舌头轻舔着自己的前爪,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好梦正酣地少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上竟然跳上一只绿色的小老虎。而且,这只老虎的腰身比他还粗,圆滚滚肉呼呼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喂!”少年被绿湖压在身下,简直气得发疯。他挥舞着手臂求助,“快把它弄下去!”
闻晓晓赶忙推开吧台门走出来,她也拿不准绿湖的脾性,千万不要咬到客人才好!
她快步走到沙发旁,用力抱了两次,才终于把绿湖从少年胸口给拖开。
绿湖的尖爪勾出,挥舞着前爪去够少年,十分不愿同他分开似得。
只听“呲啦”一声,锐利的尖爪将少年胸口的衣衫给抓出了四道深浅不一的窟窿,露出他呈玉色的肌底,以及胸前那颗樱色的核果。
少年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他快速用手遮住被绿湖撕坏的衣衫,语气极为不爽,“快把它弄走啊!”
“对不起,对不起!”闻晓晓抱着绿湖一个劲儿的道歉,“真是对不起啊!它太调皮了!”
说着又象征似得扭了下绿湖的耳朵,“太调皮了!晚上不准吃饭!”
少年听了这话,眼里有水雾闪过,他有些不自在地开口,“算了,算了。”
可绿湖似乎根本不懂自己犯了错,它被闻晓晓抱在手中,还是离少年很近。
只见它慢慢凑近少年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伸出粉嫩的舌头,迅速舔了少年手背一口。
脸色好不容易恢复的少年再也维持不了斯文,抖高了嗓子嚷嚷,“啊啊啊!快点把它弄走!弄走!”
闻晓晓将绿湖拖到离少年较远的地方,有些尴尬地堆着笑,“呵呵,我想,它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