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就颇费些力气了。
都怪昨夜没睡好,哦不,应该怪风儿太吵。
齐年一看她那对熊猫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醒了没?今天还去不去?”
得,往日熟悉的讽刺青年又回来了。
千橙咬着牙:“当然去,谁不去谁是孙子。”
完了,自从工作环境里女性越来越少,她好像有点说话走向了奇怪的趋势,反正是妈见打的那种……
昨夜下了一场雨,早晨感觉又凉了几分。
贺千橙带好干粮——三个大馒头,就出发了。
每天早上七点进山,而晚上最早也得七点出来。
照模样过了一天,贺千橙自然也知道了大概的时间表。
越是清楚,却越是有些佩服齐年这群人了。
比这轻松,报酬丰厚的工作,外头也有很多。
他们并不产生实际效益,每月收入均靠着政府和山区拨款,自然不会很多,也没有什么做多挣得多的情况。
或许,这一群人,或是本地山民,愿意守护在此,也不需要离家太远,环境也好。
又或许是像齐年这样的少数派,只是因为一些自身喜好的因素,而忽略经济的影响,愿意孤独守在此。
其实,齐年这些年已经算出来比较勤快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厌倦呢?
千橙想到这里,忽然面向齐年,一本正经地问:“我可以采访你一个问题吗?”
齐年刚捡起一段树枝,头也不抬:“说。”
“就是呢……”
“你为什么来白山工作,能不能分享一下?”
眼看着齐年马上要找话拒绝回答,千橙忙又说:“就当是给我这个没工作的迷茫人员一点参考?”
居然有用,齐年闭上嘴,似乎是想了想,脚下不停,却终于说道:“只有这里,才需要我。”
“哈?”
千橙惊呆,这算什么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职场遭遇了什么挫折,诶呀,我跟你说,逃避不是办法……”
齐年看起来并没有再听她絮叨,只是继续往前。
正好一条小溪拦住了去路。
“踩这几块石头。”
他只扔下一句,便熟练地过去了。
贺千橙当然发现这不是昨天走过的路,想来巡山员负责的地区过于广阔,他们也是有选择性的规划路线。
“算了,不说就不说。”
千橙嘟囔着,然后十分狼狈地跃了两三块石头,却在最后一块踟蹰。
清晨霜露浓重,而石头上也湿滑,甚至生出一点点青苔。
她踩着不稳,又见那块石头太远,不免有点担心。
“别怕。”
齐年说着,又走回来两步,朝她伸出手。
哼,还不算他良心泯灭。
千橙想着,就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齐年的手好热,甚至有点烫了,反而显得她的手冰凉。
好不容易跃过去,齐年似乎也感觉到她手的温度异常,皱了一下眉头。
千橙还沉醉在他的手心温度,却没想到一下子被放了手。
紧接着,一双手套递过来。
“我的,不嫌弃就带着吧。”
是那种运动的露趾手套,方便而暖和。
白山的秋,比别处寒冷一些,尤其是在这样湿润的清晨。
她默默接过,带上了,觉得倒是不错。
此刻回头,才有了心思赏景。
清溪,碎石,头顶只余鸟啼和翠树红叶。
白山并不是处处植遍了红叶的,比如,此处,枫树并不算多,只是零零落落散在松林中。
并不如天池畔那种热闹景象。
可依旧是美的。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这是王维的山中深秋,如今成了她的。
“累归累,可白山里头的风景是真的好呀。”
千橙感慨。
尤其是跟着齐年深入腹地,虽然之前来旅行时的景色已经很美,可这里,仿佛是千百年来,无人惊扰的静谧安详之地。
好像一位只有传说,却足以引人浮想联翩的洛神。
“嘘。”
齐年非但没有赞同,反而制止她出声。
千橙刚想赌气说点什么,忽然看见对方伸手阻拦。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
约是什么东西,微微碾碎了落叶,发出的那种细微的咔嚓声。
贺千橙瞬间警觉,她偷偷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弯着腰,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齐年正看着前方,一张侧脸比平时更加严肃,眼角眉梢都绷着紧紧的。
他本来就是那种面部线条板正的,真的有几分刀削斧凿的感觉。
或许也是因为每日体力消耗大,他总是这么精瘦。
千橙回想,这个人似乎总是停不下来,即使作为守林员休班的日子,他也要去采购,去察看扶贫的情况,甚至……照看她自己。
不禁有点内疚。
齐年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有点奇怪,这姑娘吵嚷着要看动物,怎么真有了,却不看,而看着自己?
他神经大条惯了,可即使这样,也渐渐觉得被姑娘盯着的侧脸逐渐有股灼烧感。
等烫得实在受不了,齐年只好冒险开口:“看前面。”
语气虽凶,但明显着急。
也不怎么大声。
贺千橙这才回神,念叨自己是不是接触的同龄男性太少,荷尔蒙无处安放?
当然,不需要想这么多,因为她早发现了眼前的动物。
越过他们面前的灌木丛,这也是最好的天然屏障,之后便是两只……狍子?
说起来,自己真是与狍子有缘。
初来白山,迷了路,便是见到狍子后,引来齐年获救。
而此次,不过来白山两天,居然可以看见难能可贵的物种,还是纯野生的。
这两只狍子自在舒畅地于林间觅食,时不时互相蹭一下鼻尖的白色绒毛,看起来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
“看起来是一对情侣。”
千橙歪头道:“也不知道它们族群是不是也在附近?”
“不会很远。”
齐年看起来对它们很熟悉,估计平常巡逻,也偶有见过。
“那……”
“别,族群周围也有哨兵,一旦有风吹草动,它们就会立马离开。”
齐年连忙拦住:“远远地看着,就好了。”
都说狍子逃跑后,可能会回头来看追逐者,千橙倒是没见过。
在养殖场里,都是亲近的人类,它们并不多害怕。
可野外的狍子,看起来却又有些不同,可它们如此安乐,让人不忍心打扰。
千橙默默看了许久,也就和齐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