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不喜欢她
卿婧瑶自从得了卿睿凡的许可之后就没有那一天不去找楚昭南。每天上朝的时候,下朝的时候,鸡鸣时分,人定时分,几乎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楚昭南这天实在是受不了了,退朝之后也没有急着走,脸色铁青的看着坐在上面的卿睿凡,神色令人恐惧,身边的气势好像要化为边境的城墙一样,压迫死人不偿命。
蓝衣站在龙椅旁边,声色洪亮的喊完了退朝,瞥一眼看到自家皇帝略微有些底气不足,清清嗓子,招呼着站在一边的宫女们退到殿后去。
卿睿凡也不是一点心肝也没有,临走时虽然犹豫,还是叫了楚昭南随从。蓝衣一眼不落的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楚卿可有什么事?”卿睿凡看到楚昭南,还是有点尴尬。自己的妹妹不管做什么都喜欢明着来,还喜欢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手段。
距离上次卿婧瑶进宫到现在,也不过就是短短五日,就够让楚昭南那么的不耐烦,他也大概想得出卿婧瑶都干了什么事情了。
“皇上。关于宰相和楚旭的事情,微臣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想借此机会给皇上汇报。”楚昭南虽然心里积了怨气,但也还是没有忘了自己之前就策划好了的事情。
卿睿凡挑眉。他倒是没有想到楚昭南提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突然意识到事实的严峻性,又刷新了自己对面前这个人的认识。
“说。”他之前总以为他就只是一个心思细密,想往上爬的营营汲汲的大多数,但是目前来看,倒是可以换个思路。
“皇上,根据内务监的记录,御卜监在过去一个月总共向御制监支取了三个铜质司南,而根据御卜监所有人的供述,当月没有一个司南走进了御卜监的陈列室。当时签名的人,就是楚旭。”这不是个大事,但是楚昭南根据这个可以推敲出许多。
“而就在半个月前,皇上和皇后刚从行宫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伏击。在那之后的某一次清扫六宫的行动里,从楚旭的当值房床下搜出了一个锦盒和三个司南。”因为牵扯到本家的事情,卿睿凡把所有和宰相相关的事情都交给了楚昭南,他要分析和结果,楚昭南在这个过程里,也能够体会到报复的快感。
“楚旭没有经过御卜监卜长的同意私自支取物品,是为无视法纪,后又伪造卜长文书,是为越权欺上。还请皇上加以追究。”楚昭南浅浅弯腰,一个行礼下去,卿睿凡看着他的脸色有点为难。
“昭南,楚旭……畏罪自戕了。”卿睿凡何尝不想借着楚旭顺藤摸瓜?作为相府嫡子,楚旭身上有太多的线索和伏笔,在没有完全挖出宰相之前,楚旭无疑是最重要的人证,可是,他死了。
楚旭死在昨天深夜。楚昭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楚旭就死了。但是到底是畏罪自裁还是外人刻意?这点没有人知道。至少现在无法调查。
“可……微臣知道了。”楚昭南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还是只能咽了自己之前的反驳。人终归是死了,这种事只有应对的办法,没有预报的理由。
“朕已经叫了太医好好查验尸体,宰相那边也在查,你也着实辛苦,休息会吧。”关于楚旭死了这件事,卿睿凡当然知道,不过就是迟早罢了。宰相那种老疯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被抓到尾巴?
宰相一生谨慎,在卿皓轩手下忍气吞声了那么多年,表面和平,温和不动的样子骗过了所有对他有疑虑的朝臣,就算是现在,也没有摆到明面上的证据证明宰相有二心。
卿睿凡曾经听说,卿皓轩有一次因为宰相弄错的一件小事很生气,把他抓到雍元殿,两个人密谈了一晚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看到第二天,两个人君臣友好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他没有印象,没有任何卿皓轩曾经告诉他的,关于宰相缺点的哪怕只言片语。
“臣还有一事不明。”一件事情结束了,接着过来的就是另外一件事。楚昭南这个时候想起那个笑得灿烂得刺眼的女子,浓眉拧起,眉间一个浅淡的“川”字。
“爱卿直说。”卿睿凡也多少猜得到,早晚也都是要说的,也就这么一回弄清楚了也好。
“关于帝姬。臣府里的管家每日都会给臣拿来一些上等贡品,说是帝姬相赠。但是,微臣自知没有能够入得帝姬眼里的东西,也不知帝姬是为何要如此。”楚昭南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卿婧瑶的行动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帝姬,这么多年一直都以雷厉风行著称。每次出手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也都会在最后实现目标。百姓们也都知道这点,倒是很少起冲突。毕竟生活在不同的阶层。
“昭南,你告诉朕,你觉得瑶儿是怎么样的人?这段时间,她不可能只是送东西,你们也该是见过好几面了吧。”卿睿凡这么多年最了解的就是自己的妹妹。
“臣……臣不敢妄念。”楚昭南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像是所有提拔上来的大好人才对突然而至的亲事一样,迷惘不安,诚惶诚恐。
卿睿凡很满意他的表现。皇权之上的时代,所有人对于所谓的皇帝都有一种从骨子来的尊敬和崇拜。长此以往,贵族越发贵族,平民越发低贱,这才是循环。
“瑶儿说她很喜欢你。朕想着你们两个既然都未婚嫁,那就不做过多干涉。你俩自己去衡量即可。”卿睿凡不能太明显的偏袒自己的妹妹,但是意思也很明显。
卿婧瑶的所有行动他都不会有任何管控行动,卿婧瑶的所有做法他都默许,只要楚昭南没有受不了,那么就可以继续,知道他们中的某一方妥协放弃——疯了一样的拉锯战。
楚昭南觉得自己无力反驳什么。卿睿凡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是皇帝,就这份权利来讲,他一个小臣没有理由反抗。而且,卿睿凡没有直接赐婚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在汉秦,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既然现在行走在朝堂上,那么学会服从皇帝就是必须要习惯的。
“是,臣遵旨。”楚昭南只能同意,没有别法。皇权之下,卿睿凡没有这么专制,已经是够了。
“昭南,朕也不怕告诉你。关于瑶瑶的一些事情,你应该要知道。”卿睿凡没有站在皇帝的角度,他变成了一个哥哥,一个像所有平常人一样的哥哥,一心的想把自己妹妹嫁给一个好人,想让自己的妹妹不再受那么多苦。
“瑶儿八岁前都是和太后生活在一起,里所有的阴暗深谋和肮脏血腥她看得也不少。虽然是皇后的女儿,但也还是有被看轻的时候。”卿睿凡现在想到这段记忆,自己都不甚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偏容卿婧瑶的原因,亏欠。但是他明白,那段时间,有多难过。
“瑶儿八岁生辰刚过的时候,先帝就说了让她去宫外另建宫殿。太后当时忙着和一个妃子勾斗就没怎么注意这件事,朕当时在学武也没来得及回去,等朕回来的时候,瑶儿已经被送到宫殿里由嬷嬷们照看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起,到现在,她一直都是刀枪不入,直言不讳的代表,慢慢的变成了满身都是尖利,内心却是敏感的女孩子。”回想起来,卿睿凡一步步的伸手探进回忆,年少时候关于卿婧瑶的记忆很模糊,但是,很酸楚。
“昭南,瑶儿并不像是表面上的那么强势,她也只是个伤痕累累的孩子,能够喜欢上一个人,很不容易。”卿睿凡用一句话做结。算是自己这个亏欠了她这么多年的“哥哥”,能够帮到的一点点小忙吧。
楚昭南但听不语。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容易的。卿婧瑶那么多年的深宫见识和自己经过的那么多疯狂死亡,谁的背负更重?谁的难过更甚?并没有衡量标准。
深夜,风岚宫。
“陵儿。”楚昭南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他当然注意到了整个屋顶上有序巡逻的黑衣人,但是对他来说,只是有点点难度而已,轻松越过。
慕容芷正坐在一豆烛火面前看着一本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着楚昭南挺拔的身形慢慢走到面前,
黑暗一步步从他身上褪去,光明铺天盖地。
“昭南。”她尽量让自己眼神不要浮动,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还好。
“卿婧瑶今天来找过我了。”呷口茶,慕容芷回复之前的平静。楚昭南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这两天过得应该还好。
“陵儿你记着,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相信我就好。”楚昭南看到慕容芷的那一刻,心跳急速跳动起来,回到了当时在杀场上的激动。她还是一样的安静淡然,一样的,让他欢喜让他难过。
“你是不是……”慕容芷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抢白。她看到楚昭南的脸上全部都是紧张,神色慎重得像是在谈生死大事一样的。
“陵儿,不管那个所谓的帝姬说什么,你都不要管她,信我,你信我说的每一个字就好。”楚昭南神经高度紧绷。他上前一步,直接抓了慕容芷的两只手放在自己手里,些微的温度给了他一些神智。
“你在想什么?”慕容芷挣脱开来,一只手斜劈向楚昭南后颈。楚昭南出于练武的感觉反手捏住了慕容芷的手,一个用力,但是慕容芷脸色动都没动。
“楚昭南,这点大的事情你就失了方寸,以后可怎么好?”在慕容芷眼里,这根本就不算是问题。说到底,卿婧瑶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楚昭南接不接受也是他的自由,又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失措?
“是,我知道了。”手捏上慕容芷的那一刻起,楚昭南就醒了。看着面前的人脸色泛红,他只能低下头来。
这又怎么可能是小事啊,我喜欢的是你啊!顾陵歌大笨蛋,我楚昭南喜欢的,从来都只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