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嬷嬷不会那么愚笨。她在宫里混了这么几十年,伺候过无数的娘娘小主,公主皇子们学规矩,就凭她的阅历也不是能够随便欺侮的对象,偏偏那宸妃娘娘不珍惜,一次次的违抗她的命令,跟她讨价还价。太后的身份的确很好用,但是靠山山倒,不是什么人都能靠得住。汪姩宸眼神不好,找错人了。
这个世界上,不管你是谁,有喜欢你的人就一定有讨厌你的人,这是普遍的规律。但是自己性格真的有问题的人需要另算。汪姩宸就是一杯水,装在名为“权力”的金杯里,水满则漫,她没意识到,总有一天会死在这上面。
“哦?婉妃么。哀家知道了。”杨怜儿的确很有可能和汪姩宸走在一起。她们一个图权一个图情,汪姩宸脑子又不好用,结伴就成了必然。只是,这两个人是笨蛋吗?宫里只有的两个妃位共同抵抗皇后慕容芷,知道的说慕容芷难对付,不知道的,她们就是明明白白的逼位了。就算不是,两个正宫妃子的力量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们都没有动脑子想过的吗?
“从今日起,哀家每天会叫端夏去看看,你好好教导宸妃娘娘,出了问题唯你是问。”太后自己都没有想过有天自己的母家会交给这样的人来守护。她自问在位这么多年,为了母族的权力也算是尽心尽力,怎么到了汪姩宸这边就变了呢?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从母家要人来重新培养,但是这会子家里适龄的小辈们都差不多结婚了,剩了个天生体质差,一直拿着人参吊命的病秧子,要让天下之主,她的儿子接受,这是个很困难的问题。就算最后能够脱颖而出,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是。”教习嬷嬷轻声应答,迈着小碎步往外走去。她不是在害汪姩宸,也不是在说要闹腾整个宫里。每个人心里有每个人的准则,教习嬷嬷虽然不是什么太大的官,但是她也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汉秦基业这么多年,她身为子民之一,还是要尽心尽力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蓝衣和御医监医长跪在殿中央。卿睿凡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俩。夜间的事情已经传到他这里了,他自己并没有明显的感受,只是酒喝多了有宿醉的火烧和晕沉。他已经叫人去看过了妃子们,个个都脸色苍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旁边太医守着好几个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是找些治标不治本的方子煎了喝下去。
“御医监,你们都发现了什么?”卿睿凡站在光滑的地板上,明黄色的靴子踱步走在地上,一举一动都是威严。衣服正中央的五爪金龙突出皇权至高,尽显贵气的同时却也难以接近。这个剑眉星目,一身华服的男子这会子声色俱厉,面上心里尽都是不悦和严厉。虽然是行宫,可是天子下榻处,何以使旁人歹毒?
“回皇上,微臣询问过各位太医,他们都说此病来得蹊跷,但并不致命,也不会有太大危害,顶多就是拉几天肚子,没有太大的问题。”医长也显得手足无措。他大晚上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也是一样的什么都不知道,开过早会询问过之后,同僚们都说不出发生了什么,只凭借了多年的经验说明这药没有大问题,但越是这样越是蹊跷。
药,只有两个目的,害人和救人。光明正大的用药,只有救人才会用,而这样的情况,只能是投毒。能够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又查不出来,投毒的人手法还是高明,只是,没有威胁性又不致死的毒,是为什么要投出来呢?这点,所有人都没有想清楚。
“嗯,朕知道了。你派人盯紧些,下去吧。”卿睿凡只是轻轻的点头,大手一扬,医长默默站起来,行礼往后退,转身出去并带上了门。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症状有所减轻但仍旧是不够的,估摸着还要持续个两三天,卿睿凡也不通医术,只能叫了人看着。
“蓝衣起来吧。”卿睿凡对蓝衣,无比的信任。蓝衣算是自己身边最贴身的人,钱财不缺,爱情不到,他没有理由怀疑他。蓝衣为人忠诚,就是在最困难的生死关头蓝衣也没有说过一句要背叛甚至欺瞒的话,他信他,所以不必问。
“皇上,请让微臣去查这件事。”蓝衣终归还是觉得不甘心。皇帝不责怪是他的福分,但是这件事要是不查出来,不好交代洗清自己嫌疑不说,还会给宫里留下卿睿凡偏袒一个侍从的污点,总归是不利的。
“不必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卿睿凡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但就是不打算承认。那个人的话,以她清淡的性子,怕是不会想着要做这种事情的吧,万一被查出来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只会惹得一身骚,没有人会笨到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的。
人有的时候会陷入自以为是的怪圈,但从来都没有人真正愿意相信别人而不是自己的直觉。
慕容芷下午的时候还是被鸣蝉和炎热打消了生辰的欢心。她很少过生辰,顾淮只告诉她哪天是她的生日,然后一刻训练也不放松,风伊洛没办法也只能跟在她身边,全程陪同但也从来默默无言。后来楚昭南来了,每年的生日都会有些不同的小玩意。
对付小孩子最容易干的事情就是哄骗。楚昭南成功的用些奇思妙想哄骗了慕容芷十多年,但是她每每在之后知道了真想也只是清淡一笑。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那些个所谓的小心机。他是她的“昭南”,她是他的“陵儿”,仅此而已。
慕容芷的生辰在盛夏,基本上都在庄子里,楚昭南也会带了整个庄子的人和一些朋友,于是她每年过得也还算是热闹。至少晚上固定放河灯的时候,全部的人都会围着她,那种家人一样的陪伴和满足感才是她最动心的。
很久之前,当顾淮抛下她和凉月,只有楚昭南默默在身边上陪着她的时候,她过的第一个生日就是很简单的放河灯,两个小孩子看着面前一样的饭菜,只能是默默的吃了,拿起之前做好的灯笼去河边,绕着长陵走,在山上找到一条小溪,昏暗曲折的山路上,两个还是稚龄的小孩子打开竹纸包着的火折子,点燃手上纸糊得飘飘摇摇的小船,红色的染料涂得很不均匀,很明显手工的痕迹。橘黄色的光亮起来,随着清澈的溪流慢慢的往低处流。她们不能下山,顾淮走之前说了一年之内不可以下山。
那个时候的他们会比谁的船飘得远,相较之下远的那个会很开心,兴高采烈的觉得自己的愿望一定会实现。那个时候两个人都会笑,白白的牙齿露出来,很开心,很天真,很,遥不可及。
站在常心湖边上,慕容芷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荷叶和莲花,灯笼照射下都不清楚,反而勾起她浅淡的思念。
她进宫之后,看到过无数妃子们到她宫里来,看到卿睿凡的那一刻眼睛都是直的,那种流露于表的快乐和欣喜里面夹杂着所谓的爱情和思念。她自己却是很清楚,只有看到长途归来的楚昭南的时候,心里才有那种思念,那种庆幸。
庆幸你被世界温柔相待,让我能够看到完整的你在我面前。
这会子太阳慢慢的下山了,云霜在一边也是轻轻的提醒。本来没打算宣扬,但是在云霜询问生辰日安排的时候还是被璃夏听了一耳朵,然后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今天慕容芷也实在是乏了,午后睡醒了起来就听到璃夏让云霜陪着她出去走走,掌灯了才回来。慕容芷心领神会也没有拆穿,点头叫拿了灯笼就走。
回院子的时候,她看到明显的一抹明黄。心里暗忖了下还是抬腿跨进去。“见过皇上。”
“阿芷,是你干的对不对?”卿睿凡没有进主厅,就站在院落里,故意等她的样子。慕容芷也看出来了,扶了云霜的手,抓住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感觉得到,在抖。
卿睿凡总是能够在不经意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她不知道为什么被卿睿凡知道自己会那么慌。她手里下意识的抓紧云霜的手,云霜的温度给了她些许安慰,让她能够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大实话:“皇上在说什么?”黑灯瞎火的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于是她可以任了自己随便编。
“阿芷,这样得不偿失的,只会让你以后更难做。”卿睿凡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慕容芷的第一眼就觉得是她干的,她既然不承认那就他来说好了。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的,他不相信慕容芷这么小心眼。
慕容芷却是不再看他了,直接扶了云霜进正厅。刚刚进去就听到挺欢乐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喊:“愿娘娘生辰长乐,福祚绵延。”卿睿凡顿时愣在当场。生辰?!今天是阿芷的生日?他自己怎么就能忘了呢。之前蓝衣查她的时候明明就标明过这些东西的,可是自己偏生一个没记住。
“起来吧。”慕容芷看着十个人那么整齐的站在一起,刚刚准备走进去就看到桌子上有东西,一碗素净的长寿面。装在白底蓝花的盘子里,里面还有酱料之类,秀色可餐的样子。转过头打算问什么,就看到那群人都被挡在门口,卿睿凡神色清淡的看一眼,阳春面和时令蔬菜的组合勾起她的胃口来了。楚昭南不在的空虚也吹散了点。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