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的太平兴国四年,也是辽国的天保十一年。
六月二十,宋军突入了辽国国境。
到了六月二十三的时候,宋军的先锋已经和辽军发生了冲突,这一仗生擒了辽兵五百多人,旗开得胜。
赵光义把大营设在了城南的宝光寺。
“这是个好名字,”赵光义对李连翘说,“希望佛祖保佑,我军能够旗开得胜。”
李连翘看看寺院里的雕花:“我不信佛,也不太懂,契丹人好像很多人信佛。”
“没错,他们信佛,咱们宋人,更多是佛道并重。”赵光义得意地说。
“无法理解你们北方人,在我们那里,山鬼娘娘才是唯一的主宰。”李连翘说。
“这就是楚地的特色。”赵光义说。
“我们楚地比较落后,官家不会瞧不上吧。”李连翘幽幽地说。
“但是你们楚地的女子,那是相当的动人嘛。”赵光义忍不住扳过来李连翘的肩膀,亲了她的嘴。
王继恩远远咳嗽一声,赵光义恢复了俨然的神色。
“官家,得胜口已经被我军包围了。”王继恩说。
得胜口,也就是今天的昌平区的山口,大家的战场,就在今天的天通苑这一带。
“牵马,朕亲自去城北!”赵光义得意洋洋。
一切好像都在赵光义的算计之中,辽人当中的汉人将领,确实出现了倒戈者,除了涿州、易州的守军投降之外,往今天辽宁方向去的州郡,也出现了降宋者。
现在封锁了得胜口,耶律斜轸的辽军就没有办法支援城内守军了。
“你觉得如何?”赵光义看看杨业。
这个新投降的大将眉头紧锁地看着得胜口。
“官家,臣觉得应该拔掉得胜口,再去对付南京城。”杨业老老实实地回答。
“潘美,你呢?”赵光义看看潘美。
潘美揣度着赵光义的心思:“臣以为,应该留下一支兵挡住这里,大军去攻打幽州城,如果打下来,这得胜口何足惧哉!”
“潘美的想法朕赞同,”赵光义点了点头,“杨业,你负责挡住得胜口,不得有误。”
“遵旨。”杨业有点隐隐的担心,但他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
把杨业放下之后,赵光义回到了宝光寺。
兵力是这么部署的:
定国节度使宋偓与尚食使侯昭愿,领兵万余攻城东南面;
河阳节度使崔彦进与内供奉官江守钧,率兵万余攻西北面;
彰信节度使刘遇率军攻东北面;
定武节度使孟玄喆攻西南面。
古人攻城有几种攻法,其中之一就是围三纵一,这样的敌人在崩溃的时候会拼命向没有围困的方向突围,这个时候撒出骑兵埋伏这一路,就能取得巨大的战果。
这种四门攻打,又叫“绝户攻”,就是一个人都不放过、一个人都不让跑的打法,好处是宋人比辽人多很多,如果大家一比一交换,久了辽人一定会灭种。
坏处就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四面都有宋军,必然会全力死战。
宋军同时也派出了细作,策反汉人指挥官,这让幽州一度人心惶惶,契丹的大将、高官们只好撤去城外的据点,回到城中来稳定人心。
“汉人不可靠!”这就是许多契丹人所担心的。
耶律斜轸被杨业挡在了得胜口,城内就缺乏一个良将,大家都在等待皇帝的旨意,这个时候,耶律休哥向皇帝请缨,请求接管南京城里的所有兵马。
耶律休哥自从去徐咏之那里送了一只烤羊之后,就时不时地往徐家跑,徐咏之一方面觉得这个人有点烦,一方面却对这个人有了比较深的了解。
耶律休哥也不跟徐咏之谈战事,就要徐咏之陪他去城里逛。
辽南京城的街头,汉人、契丹人、奚人都很多,当然,更多的还是汉人。
有些招牌上,写着契丹大字,这种文字很像汉字,但是比划奇怪,就像是一堆字喝多了酒。
耶律休哥带着徐咏之在市场里坐下,唤着老板:“来一副羊肚来!”
老板答应一声,就把羊肚用水烫熟。
“这是芝麻酱,你们南人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耶律休哥说。
蘸着芝麻酱吃水爆肚,然后喝一碗烈酒,相当舒服。
“好吃,相当好吃。”徐咏之称赞道。
耶律休哥摸出十个铜钱,放在桌上。
“价格却也不贵。”徐咏之说。
“就快贵了,城外已经快要合围了。”耶律休哥说。
徐咏之不理他,他知道耶律休哥又想说服自己给他出谋划策。
“你还是快点走吧。”耶律休哥对徐咏之说。
“为什么?”徐咏之问。
“你住在这城里,却和城里的人不一条心,城外的人也是你的敌人,你却不愿意去对付他,你应该趁早离开,你如果愿意,可以去上京城,那里我有朋友可以接待你,你的医术这么好,一定能在那里大受欢迎。”耶律休哥说。
“如果我不走呢?”徐咏之说。
他喜欢耶律休哥的为人。
历史上对这个人的评价,是“公辅之才”,就是年纪轻轻就能担任宰相的人。
这是一个忠君爱国的人,即使以汉人的标准来看,也堪称一个君子,忧国忧民,他开口跟徐咏之说的,就是南京城的百姓。
“徐相公,我不能指望你出山挂帅,但我希望你能够教我更多,我必须要打败赵光义,不然的话,南京城这三十万百姓,只怕就要惨遭屠戮了。”耶律休哥说。
徐咏之给耶律休哥倒上酒:“其实你也可以跟他谈一个开城的条件,就不用打了。”
耶律休哥苦笑道:“徐相公说得好轻松,赵光义这个人,不会允许我们开城的,如果是你家太祖皇帝在,我敢开城,如果是他赵二,对不起,我不敢。”
这话显然是做了功课的,徐咏之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为什么不敢?”徐咏之问耶律休哥。
“还不明白吗?你家太祖是个英雄,他不会滥杀无辜,赵光义就不是了。”耶律休哥说。
徐咏之知道耶律休哥说得对,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知道他在太原城没有抢到钱,现在的宋军全都是红眼鬼,他们如果打进来,一定会屠城的,你看这些市场、商号,南京城安定了几十年了,大家都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但是燕云十六州是大宋的,你们应该交出来。”徐咏之无力地说。
“徐相公,幽州就是幽州人的,大多数时候,我们契丹人都不会去干涉大奖的生活。我们的税收得很公道,我们的官员也并不奴役打骂汉人,你看我,一样穿你们的衣冠。”耶律休哥说。
“不一样的,你们是蛮夷……”徐咏之喃喃地说。
“我们真的是蛮夷吗?你跟我来。”
耶律休哥和徐咏之上了马,两匹马小跑了起来。
二里多地跑出去,路边有一个红色的官府。
“你看看这是什么?”
徐咏之看看牌匾。
“贡院?”
“这是南京城的贡院,我们还有州学府学和县学,我们考的也是四书五经,我们是蛮夷?天下有读的蛮夷么?徐相公,我的徐大哥,你说我们是蛮夷,那你呢?你的父母都是巫师,他们信奉的是云梦泽的萨满,别人也因此迫害你们家,蛮夷和华夏,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你只是比较亲汉的契丹人罢了,大多数时候,契丹人都会杀死、奴役我们。”徐咏之说。
“我们契丹人信佛比你们汉人虔诚!徐相公,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帮我打败赵二,我不会乱杀人,我也不会让辽人大举侵宋,我会尽力让辽宋两国敦睦,你看这个条件怎么样?”
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条件。徐咏之想。
“我怎么信你?”
“你必须相信我了,不然这座城、三十万人、这些市场、商家和寺院都会被劫掠,你是一个汉人,但你更是一个商人,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帮帮大家,也顺便帮你报仇吧!”
徐咏之看了看耶律休哥,他慢慢地伸出了手掌。
“击掌为誓!”
耶律休哥从马上跳了下来,趴在地上,深深地给徐咏之行了一个大礼。
徐咏之也没有刻意去搀他,只是开口说道:
“去高梁河布阵吧。”
“高梁河?”
“不信我?”
“不,我这就去安排!”
今天还有,就在北京的西直门外。
河水不宽,但芦苇幽深,夏天的时候有很多蚊子,有些人会在附近钓鱼,还有的人会放生。
在辽国统治这块土地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的楼,这里河汊密布,水沟很多。
这是最不适合辽国骑兵冲击的地区,宋军在这里反而具有优势。
但是,历史没有假设。
徐咏之就帮辽军挑了这块地盘,作为和宋军决战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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