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陛下害怕卢多逊,就把图册交出去吧。”
夏小贵看了看满朝文武和李煜,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夏贵妃……你!”潘佑嚷道。
“等等,”李煜说,“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这不是反话。”小贵说。
“不,你说,害怕卢多逊?”李煜说。
“对呀,”小贵说,“陛下不会觉得这是赵官家的命令吧?”
“哦?详细说说。”李煜有了兴趣。
“现在宋强唐弱,宋要动手攻唐,唐军没有胜算。”小贵说。
“大胆!”李连翘怒斥道。
“阿姊,让小贵继续说。”李煜说。
“徐大人,要图册这事,是正使徐咏之跟您说的么?”小贵问道。
“啊?不是,是副使卢多逊。”徐铉大人突然反应过来了。
“陛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在诏书里说,不从正使口中说,而是从副使的嘴里说,不觉得奇怪吗?”小贵问。
“也许徐矜这个人暗弱昏庸,连句话都说不利索呢?”李连翘没好气地说。
“长公主,徐矜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我也清楚,没有必要纠结在这里了。”夏小贵说。
“贵妃说得对,他是赵匡胤的把兄弟,二十二岁当节度使,肯定不是一个武夫。”李煜点点头。
“所以臣妾的判断,就是赵官家派了卢多逊做徐咏之的副使,但卢多逊立功心切,想要跟我们要了图册去跟官家讨赏,以便成全自己会办事的名声。”
“哦……”徐铉大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一说一,徐铉大人是大学问家,今天我们读的,就是他校注的,但是他只要去办外交事务,一定会被人忽悠。
“那你说怎么办?”李连翘没好气地问小贵。
“陛下,臣带兵去宰了卢多逊!”周卓成自告奋勇。
李连翘出现之后,周卓成突然就成了一个勇猛的人。
“你不怕徐矜吗?”李连翘看看周卓成。
周卓成突然就怂了下去。
“朕用你是统帅军队的,不是让你去跟人打架,再说你打一个文官,就算赢了又有什么光彩的?”李煜瞪了周卓成一眼。
“臣妾认为,现下有上中下三策。”小贵想了想,开口说到。
“说说看。”李煜说。
“上策,安排太子监国,陛下和徐矜一起出发去汴梁,从此交出国家;”
“中策,拒绝卢多逊,假装听不懂,让赵官家见到陛下的决心,知道我们这里还有对抗他的人,他就不会贸然举兵;”
“下策,把图册给卢多逊,让他回去说江南已经非常虚弱,这样宋军很快就来了。”
“臣妾建议,”小贵说,“执行这个上策。”
“说得轻巧,你夏小贵就是宋人的细作,你跟徐矜两口子凭着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想要灭亡大唐吗?”李连翘说。
“长公主失踪了十年,对今天的局势想来有许多误会,”小贵说,“徐矜失踪十年,回来就和段氏在一起,我已经和他恩断义绝了。”
“说得好听!”李连翘嚷道。
这时徐铉大人走近李煜,悄悄说了几句话。
他告诉李煜的是,夏小贵和徐矜割席断义,确实是有的。
就像金陵有宋的探子一样,宋军和宋廷当中也有南唐的探子。
“他虽然是我师兄,但一走十年,回来又自有妻子,哪里还有什么恩义可言!”小贵声泪俱下。
看到小贵说到旧情,李煜坐不住了。
他赶紧挥挥手:“散朝。”
“郑王、徐铉、冯延鲁、周卓成、长公主和夏贵妃留下。”
公卿们如蒙大赦,纷纷出去了。
人少了,就可以说点机密的事情了,李连翘低声说道:
“皇兄,把所有的户籍图册都给卢多逊,最好重重地结好他,让他回去说徐矜的坏话,说徐矜和夏贵妃旧情未断。”
“陛下,臣妾和徐矜……”
“你就算有委屈,也得给我认下来,让赵匡胤断了让徐矜挂帅的念头,其他的人,无论是潘美还是曹彬,我李连翘手上,就是一场风浪的事。”
这话说得信心满满,却也不无道理。
曹彬在蜀地平乱,功劳很大,但他是后周宗室的亲戚,一直都担心赵匡胤的忌惮,赵匡胤攻打南汉的时候,就任命了潘美为主将,两人各平一国,互相可以制衡。
如果要打南唐,曹彬和潘美谁主谁副,都可能产生矛盾,如果交给徐矜的话,这支军队就是强大的、团结的,如果徐矜不挂帅,那赵匡胤可能就要御驾亲征,或者委任一位亲王来指挥了。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晋王赵光义。
如果一定要出卖李煜,那就干脆卖给自己的相好好了。
这就是李连翘的如意算盘。
她一边指控小贵卖国,一边正在扎扎实实地卖着她的国。
李从善这个时候开口了。
“阿姐的计策非常高明!”他大声称赞李连翘。
小贵心里面暗暗叫骂:
“傻小子,你懂什么?”
“最好是让赵匡胤杀了徐矜就好了。”李从善说。
一脑袋的糊涂账。
“请让我来送图册,表示重视,我这就出发。”李从善说。
小贵心想,老李家真算是完蛋了,有这么一个糊涂王爷,膏粱子弟。
“殿下,”小贵怯生生地提醒道,“图册是好几车东西,一正一副,就算我们可以先送一套副本,也要整理一天的时间,你不会准备把图册原本给对方吧。”
“这可怎么好,”李从善说,“要是耽误了……”
“废物,废物!”小贵暗暗骂道,嘴上却说,“您可以先把目录带去给卢多逊。”
“定了。”李煜说。
“郑王去送图册目录给卢多逊,此外也有礼物给两位使节。明天白天,在正殿里,朕会接见他们。”
最后几个人也散了,李煜伸手拉住了李连翘。
“阿姊,这些年你去哪了。”李煜是真的动情了,这个女人不是妻子,但又极其重要,各种复杂感情的交织。
“我瘦了没有?”李连翘眼里闪着泪光看着李煜。
“朕觉得你更年轻了,快说说你的奇遇。”李煜说。
“这事说来话长……估计要说一天一夜呢……”李连翘说。
李煜突然觉得李连翘变好了,她比过去的长公主热络,好像更希望讨自己欢心,无论外形还是性格,她好像都更像一个少女了。
“你的府邸,也是多年无人搭理,还要洒扫整理,今晚就住在宫里吧。”李煜说。
“啊呀,你的小姨子不要吃醋么?”李连翘故意激他。
“说什么,小周皇后很贤德的。”李煜笑着说。
这时外面皇后身边的宫女进来报事:
“皇后受了风寒,有些头疼,就不来跟陛下吃晚饭了。”
“你看,你女人在闹情绪呢。”李连翘说。
“说什么呢,这是给我们讲这十年旧事的时间,说好的一天一夜呢。”李煜说道。
俩人在这里亲切了半天,才想起小贵还在这里。
“贵妃留下一起吃饭吧。”李煜讪讪地说。
“不用了,陛下,臣妾还要去教导太子的剑法。”小贵说。
“也好也好,你去忙你的。”李煜笑道。
小贵出门去,暗暗地问周娥皇觉得不值。
嫁个风流倜傥的男子,那一刻的欢悦是够了,然后呢?
多少少女的芳心暗许,才能满足他的欲壑难填呢!
她听见李煜和李连翘在往后走,李连翘发出了特别娇媚的笑声。
“李煜呀李煜,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小贵想了想,最后好歹要把李仲寓带走,这是周娥皇仅剩的一个儿子了。
再说徐咏之和卢多逊在馆中,突然下人报说李从善来访。
徐咏之赶紧请他进来。
情感上还有点复杂,毕竟这个人也是自己的七叔。
李从善非常恭敬,就差跪下给徐咏之和卢多逊擦鞋了。
“这是图册的目录,全本图册,明天都可以装车完毕,江南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做出了投降的姿态,抬高了对方的期待,却又希望保留自己的独立性,这就是取死之道。
卢多逊的胸脯拔得高高的。
“早该如此嘛。”卢多逊撇着大嘴。
“您也没开口啊。”李从善恭恭敬敬。
“作为臣子,眼里应该有活儿。”卢多逊说。
“您说得是。”李从善说。
徐咏之看了看李从善那张平庸而和气的脸。
“听说郑王善诗词。”徐咏之问。
“咳,瞎填几首,比我家国主差得远,不过在画上,我还是略有心得。”李从善说。
徐咏之点点头,不想多说了。
他一度想要咂摸出自己身上的血缘里豪迈的一面,然而他大失所望。
中主李璟也好,还是废太子李从冀也好,他们的强硬风气都已经荡然无存。
“郑王回去,替我谢谢国主,”徐咏之说,“我是不会填词,也不会绘画,但是明天要不畏粗鄙,拜会一下你家国主了!”
要我看,赵官家虽然也在乎图册,但并没有那种执念,他更想要的是陛下您啊。”夏小贵说。
“朕吗?”李煜说。
“陛下进京,封王,金陵做府,江南为郡,那个时候苦恼的就是吴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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