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这样说，便是要替赵秉夜做主赶她走了。林落施望着这满屋子怒视着她的人，两眼一翻，没好气道：“走就走，将军府如今名声臭成这样，求我留下来我都不肯！我可是巴不得和将军府撇清关系呢。”

　　顾九歌听闻此言更是震惊，她敢担保这绝不是林落施会说出的话。可眼前这人，分明就是林落施啊。

　　“滚！”赵老夫人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朝着她怒声吼道。

　　顾九歌现如今脑子犹如乱麻一般，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瞧见林落施扭头就要走，还是慕凉伸手拦了一下。

　　林落施被挡住去路，正欲撒泼，可是一对上慕凉那双寒凉的眸子，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被逼了回去。她又见慕凉生得天人一般，心中一动，朝着慕凉靠近了几分。

　　她盯着满是谄笑的脸，看向慕凉道：“王爷拦我做什么？是想要……”话到此处止，语气意味不明，令人作呕。

　　慕凉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动作轻柔地扶着顾九歌坐下开。

　　赵高等人也不明白慕凉此举何意，问道：“王爷，您为何要阻拦？”

　　慕凉沉声道：“此事蹊跷之处颇多，她是关键人物，不得离开。更何况，此事才发生，她就被赶出将军府，只会让百姓心中猜测越多，对将军府而言不是好事。”

　　他说得正是理，赵高等人方才都是被林落施气昏了头，却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幸而慕凉拦住，否则再想还赵秉夜清白，怕是难了。

　　想到这里，赵高有些后怕地吐出一口气来，看向管家道：“将少夫人软禁在清德院，着几个人好生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她出来半步！”

　　管家闻言领命，林落施却有些慌了，一个劲儿地挣扎，嚷嚷道：“凭什么关押我！是赵秉夜自己杀了人，你们将我关起来又有什么用！”

　　“堵了嘴，拖下去！”赵高懒得听她那么多废话，不耐烦地说道。又挣扎折腾了好一会儿，林落施这才被拖了下去。

　　正厅内恢复平静，顾九歌也渐渐缓过神来，她沉了口气，问道：“外祖父，嫂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赵高闻言心痛，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不欲回答。

　　还是赵芊芊道：“她本性就是如此，当初那副谦卑恭顺的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哄得哥哥对她情根深种，如今却平白入狱！”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可见有多恨林落施了。

　　顾九歌听罢却是眉头紧皱，一个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芊儿，那你说，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露出真面目的呢？”赵芊芊怒气难消，顾九歌只得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赵芊芊也稍稍冷静了些，略想了片刻，这才道：“大抵是从上次出事失踪之后，她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打骂下人，蛮横刻薄，还多次暗示想要从我娘手里接过掌家之权。不过那时候我们都只当她是受了惊吓没有缓过来，谁知道却出了这档子事。”

　　顾九歌听罢心中有了成算，也不再多问什么，起身走到赵高面前站定，道：“外祖父放心，表哥为人坦荡清白，一定会有真相大白一日的。”

　　赵高闻言叹了口气，无力道：“可如今你表哥已经收押死牢，陛下心意已决，如何翻案？”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事情没有遇到过，谁知道最后却栽倒在这里。

　　“我会去查的。”顾九歌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这次的事情，显然是有人冲着将军府来的，不管是谁，只要被顾九歌查到，她一定不会放过背后谋划之人。

　　赵老夫人闻言拉着顾九歌的手，痛心道：“此事我和你外祖父都没有办法，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法子。如今我们将军府可算是名声尽毁了，你就不要牵连进来，免得到时候连累了相府。”她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落下泪来，经此一事，她也苍老了很多，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生气一般。

　　顾九歌摇摇头，道：“我一定不会让表哥出事的！”

　　这一次，便是押上所有，她也会还赵秉夜一个清白。

　　但是顾九歌到底是低估了背后之人的力量，第二日，宫里便来了圣旨。慕尧照顾了将军府众人的想法，特命顾书远前来宣读旨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快！”赵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不会的，还未查明，陛下怎会下令处死夜儿！”

　　其余众人也都如遭雷击一般，赵高和赵虎踉跄几步，险些摔倒，这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抵住了多少敌军突袭进攻，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顾九歌上前一步，紧抓着顾书远的衣袖，道：“爹爹，怎么会这样？未免太快了！”

　　顾书远痛心道：“今日早朝，多位官员联名上奏，求陛下尽快处死夜儿，还红缨一个公道。百姓们也怨声载道，闹得越发地大了。甚至都有百姓聚在宫门口，请求陛下尽快做决断。”

　　顾九歌闻言手上脱力，头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她自言自语道，按理来说红缨的死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可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红缨之死本不足惜，但坏就坏在有人在背后推动。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杀人偿命了，犯事的是赵秉夜，将军府的小公子，身份尊贵，而死的却是一个无名之卒。百姓们害怕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对抗权贵的机会，再加上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慕凉扶着顾九歌，看向她低声说道。

　　顾九歌眉头紧蹙，抬头望向慕凉，眸中溢出泪来。

　　慕凉心疼，替她抹去眼泪，继续分析道：“若是皇兄顺应民意处死赵秉夜，百姓们会觉得自己也讨了个公道回来，日后若是再发生这种权贵伤人杀人之事，如何处置便有理可循。所以他们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上诉暴动。”

　　顾九歌听得直咬牙，“为何！为何要我表哥来担这罪过！”

　　她双手紧握成拳，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她逼死。她原以为，重生一世可以护住所有人，谁知道却是天命难改吗？

　　“我进宫，去求陛下。”

　　赵高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目光平静地说道。他戎马半生，满身功勋，即便是面对慕尧，也从未开口求过什么。可如今，为了赵秉夜，他什么都能舍得下。

　　“爹，我同你一起！”赵虎也站起身来，父子二人相视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漫天暖阳，可这人心，怎么就这么冷。

　　顾九歌也想要跟进宫去，却被慕凉拦住，柔声道：“你不能再牵扯进去了。”

　　“我不能坐视不理。”顾九歌摇头，道：“表哥是清白的，他不该就这样结束一生。”

　　“我知道。”慕凉轻声应道，随后动作温柔地将她紧握的双手掰开，手心处破了皮，她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慕凉低头，捧着她的手轻吹了几口气。

　　“求，是没用的。我们要做的是暗查，你这样大大剌剌进宫去，只会打草惊蛇。”

　　听完慕凉的话，顾九歌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来龙去脉。现在主要的问题还是在林落施身上，只要弄清楚她为何要这样陷害赵秉夜，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顾九歌扭头往林落施的清德院去了。

　　且说，赵高赵虎二人入宫的时候，皇后正在御书房里陪着慕尧。今日慕尧下旨于两日后处死赵秉夜，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极艰难的事情。可正如慕凉分析的那样，如今民怨极大，若是不处置赵秉夜，难免会闹出什么祸事来。

　　想到这里，慕尧越发地心烦了，将案上所有的奏折全都扫落在地。

　　“陛下，赵老将军和赵将军求见。”王成进来通报，还未等慕尧拒绝，赵高竟然直接推门而入。门口的人阻拦不及，慕尧轻扬了扬手，示意他们退下。

　　赵高平时着慕尧，他头戴缨帽，身披铠甲，腰悬利剑。大越朝安稳之后，他已经许多年没有作这副打扮了。

　　慕尧见他这般，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他的来意，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皇后倒是乐得见此结果，当初若是赵芊芊肯顺应她的赐婚，现在也不会闹成这样。她得不到的，又怎能让别人得到！

　　“老将军今日入宫，所为何事？”皇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向赵高扬声问道。

　　赵高闻言却没有理他，而是带着赵虎直直跪下，看向慕尧道：“陛下，老臣愿以将军府满门荣耀功勋，换不孝孙赵秉夜一命！”

　　他言罢叩首，将将帅大印稳稳地置在前方。

　　这一举动，便是表明，他什么都不要了。

　　慕尧震惊，愣愣地看着赵高父子二人，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赵家世代保卫大越朝，除了他二人，慕尧根本想不到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赵老将军，你这是在逼朕？”慕尧咬牙痛心问道，他额头青筋暴起，面色阴沉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