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歌坠崖而亡，慕凉追随而下的事情很快在王城传遍了。慕晚栀得知这个消息，大病了一场，慕尧也硬生生吐出一口老血来，含着眼泪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派出去了不少人，却没有哪一个能够找到通往悬崖底下的路。

　　自然，慕尧也不能逼着活人往下跳，因为这跟逼人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相府和将军府的人僵持了许久，蒋老夫人昏昏迷迷好几日，终于还是接受了顾九歌已经身死的事实。陈氏老了，葬礼之事便落在了蒋氏手上。

　　蒋氏心中开心，葬礼也办的风风光光。其实她就是想要借此机会昭告天下，顾九歌已经死了！

　　慕尧倒是憋着一口气不肯宣布慕凉身死的事情，可却也只是强撑着罢了。

　　相府，门口换上了白色灯笼，挂着挽联白布，这些日子上门来吊唁的人很多，顾书远大病了一场之后一直缠绵病榻，这些事情便大都交给了蒋氏来办。顾黎生也是自责难过，将自己关在祠堂里不肯出来。

　　若是，若他那晚小心些，顾九歌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这相府如今可热闹了，人来人往的，不知道还以为有什么喜事呢。”蒋氏正在招呼一些客人，突然听到一个张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听便是秦氏。

　　蒋氏连忙出去将她截住，如今正特殊时期上，虽然她心中也高兴畅快，但是这个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上一做的。

　　“嫂嫂，你怎么来了？”蒋氏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她可不相信秦氏有这么好心，会上门来吊唁顾九歌。

　　秦氏闻言掩嘴轻笑，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笑意，道：“这样的大喜事，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顾九歌那个小贱人也是活该！谁能想到前段时间她还联合长公主殿下羞辱我，谁知这么快就遭了报应！”

　　她说着脸上的笑意越发地盛了，怎么也遮掩不住。

　　“是她自己多行不义，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蒋氏冷笑着说道，哪有半分在人前伤心欲绝的模样。

　　姑嫂二人躲在角落里有说有笑，兀自畅快。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暴怒的声音打断两人，蒋氏二人皆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画春。蒋氏稳住心神，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如今顾九歌都死了，她还能怕一个不成器的丫鬟不成。

　　秦氏冷哼一声，道：“说什么？说你家小姐多行不义必自毙！”

　　画春见她这般嚣张跋扈，心中怒气顿时翻涌而起，上前来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摔在秦氏脸上，指着她怒声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小姐指指点点！她就是不在了，也由不得你这样的肮脏的人玷污！”

　　画春嘶吼着，伸手抹了抹不断涌出的眼泪，脸上满是狠意。

　　蒋氏二人也没有想到画春竟然敢动手，一时间都有些愣住，还是秦氏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揪住画春的头发，骂骂咧咧地和她扭打起来。

　　“你这个贱婢，你主子都死了，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看我今日怎么教训你！”说着抓住画春连踢带踹好一顿教训，她带来的那些丫鬟也帮了忙，画春一人哪里抵挡得住，被打的满身是伤。

　　这边的动静引来众人的关注，秦氏一见来了人，连忙松开画春，坐在地上就撒起泼来。

　　“当真是翻天了！我心疼顾大小姐，前来吊唁一番，你这个贱婢却对我大打出手，还有没有王法了！”秦氏哭天抢地地喊道，哪里像是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夫人，分明就是混迹市井的泼妇！

　　周围的指责声越来越重，画春有口难辨，着急的直掉眼泪。

　　“不好意思，让诸位看笑话了。大小姐走了之后，她的丫头想来是伤心过度了，还请诸位不要见外，我这就带她回去。”蒋氏忙上前来帮忙打圆场，她话里话外都在帮画春开脱说情，一时间赢得了不少赞赏之声。

　　“你们几个，将画春姑娘送回饮歌小苑去。”蒋氏回头指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低声说道，罢了还不忘抹了抹刚刚挤出来的眼泪。

　　一行人连拖带拉将画春拖回了饮歌小苑，回到这里，蒋氏的恶毒嘴脸这才显露出来，一脚将画春踹倒在地，脸上满是嫌恶之色。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岂有你作威作福的份！”蒋氏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顾九歌的屋子，指使着带来的几个婆子将顾九歌的衣裳用品全都翻了出来，堆在院子里，作势要烧掉。

　　“蒋氏！你要做什么！”见那些人这般动作，画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指着蒋氏怒喝着质问道。绘秋也跌撞着跑过来，抱着顾九歌的东西不肯撒手。

　　“做什么？我告诉我要做什么！”蒋氏说着又甩了她一个耳光，咬牙说道：“顾九歌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只能将她的东西烧了立个衣冠冢，你们也不想她到死连个坟墓都没有吧？”

　　画春一听此言，哪里肯愿意，手忙脚乱地跟那些人撕扯起来，但是双拳到底难敌四手，两人很快就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蒋氏抬脚踩在画春脸上，冷笑道：“顾九歌已经死了，你们也成了丧家之犬，若是聪明的就朝我摇摇尾巴，说不定我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否则的话，我现在随时都能要了你们的性命！”

　　她说的实在嚣张，被顾九歌打压了这么久，憋在心中的怒气终于有了发泄之地。

　　画春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你也配！”

　　“蒋姨娘，你未经允许擅动我们小姐的东西，若是老爷知道了，定不会饶了你！”绘秋也咬着牙愤怒地吼道，她是很少动怒的，但是现在，她绝不允许蒋氏这般侮辱顾九歌。

　　“真是两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啊，娘，若不然你就直接杀了她们，也好让她们主仆三人黄泉相聚。”门外传来顾清莱得意张扬的声音，这几日都是顾九歌的丧期，她偏偏穿了红色过来，显然是来挑衅的。

　　蒋氏闻言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好主意，直接杀了，到时候直说你二人殉了主了，倒也怪不到我身上来。”蒋氏自言自语说道，言罢猛地拔下发髻中的金簪，朝着两个丫头步步靠近。

　　金簪抵上脖颈，两人也不害怕，只是庆幸，能随顾九歌一同去了也好，下辈子，她们还要投胎过来，好好伺候她。

　　想到这里，两人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住手！”金簪刚刚刺穿皮肤，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顾清茴。

　　蒋氏只当是谁，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也想来出出风头吗？顾九歌如今已经死了，顾黎生也半死不活地将自己关在祠堂里，可没有人能给你撑腰了！你确定还要管闲事吗？”

　　在她看来，顾清茴不过是个胆小怯弱的，毫无威胁力可言。

　　顾清茴狠狠地咽了口吐沫，强忍着心中的慌乱，故作镇定地走上前去。

　　“蒋姨娘你不能这样做，大姐姐已经死了，这两个丫头是她最在乎的人，若是她二人出了什么事，爹爹和大哥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顾清茴沉声说道，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蒋氏。

　　“你敢威胁我？”蒋氏扭着脖子，上前一步，一把捏住顾清茴的下巴，盯着她冷声质问道。

　　顾清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自然不敢管蒋姨娘的事情，只是今天你不能动这两个丫头，也不能烧了大姐姐的东西，否则我一定会将这些事情告诉爹爹和将军府的人。到时候，他们细查起来，若是查到什么不该查到的，蒋姨娘可想到会是什么候过！”

　　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般硬气，却是为了保护顾九歌和她留下的一切。

　　聪明如蒋氏，又怎么会听不出顾清茴话中的意思。

　　“顾清茴，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还是个硬骨头呢？”顾清莱也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脸，满口嘲笑地说道。

　　“二姐姐！做人还是要给自己留些余地的！”顾清茴咬着牙说道，但是换来的却是顾清莱的一巴掌。她被掀翻在地，嘴角渗出血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同我这样说话？告诉你，今日我就是要烧了顾九歌的东西，谁也拦不住！”顾清莱冷声说道，一言罢，一把夺过婆子手里的火折子，点着了之后扔到了那堆衣裳上。

　　顾九歌的衣裳大多都是锦缎丝绸，易燃，虽然绘秋等人极力扑救，却还是烧了不少。

　　顾清茴怒急，回头看向众人咬牙吼道：“请你们出去！若不然，我现在就去请爹爹过来！或者，你们也可以将我一起杀了！”

　　蒋氏闻言大怒，她自然不能杀了顾清茴，否则事情就会更加不可收拾了。想到这里，她只能强忍下心头的这口气，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待一群虎狼之人离开之后，顾清茴这才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她脸上有虚汗渗出，可见方才是咬牙硬撑着的。

　　绘秋将她扶起来，三人相视一眼，突然抱头痛哭。

　　她们都曾是顾九歌护在手心里的人，可如今，顾九歌身死，她们也不得不硬着骨头去抵抗那些狠毒之人。

　　“三小姐，您还是走吧，如今没有人能护着我们了，蒋姨娘对奴婢们怀恨久矣，你牵扯进来，定是要一起受到迫害的。”良久之后，绘秋这才哑着嗓子说道。

　　顾清茴抹了抹眼泪，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我不走，以往都是大姐姐护我，我不能离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