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歌二人在崖底倒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休养了五六日左右，顾九歌的身子渐好，也能下床走动走动了。

　　院子里，慕凉正被无涯逼着劈柴。虽说他也是用惯了刀剑的人，但是这种农活却是真的没有做过，而无涯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稍有不顺心就开始动手。

　　看着慕凉粗布麻衣，衣衫凌乱，顾九歌莞尔一笑，罢了又觉得有些心疼。若不是因为她，像他这般尊贵的人，也无须受这种苦。

　　“劈完了柴，再去前边的河里捞两条鱼回来，你夫人身上还有伤，总要吃些滋补的东西。”无涯坐在一边，望向艰难劈柴的慕凉幽幽说道。

　　听说对顾九歌的伤势有好处，慕凉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慕凉心中有事，斧头直直地劈在地上，动静大得吓人。无涯先是一愣，缓过神来之后纵身跳下桌子，甩了甩手里的树条。

　　顾九歌见她似乎又要动怒，连忙冲出来挡在慕凉面前。

　　无涯的性子颇为古怪，对她倒是极好，但是对慕凉却总是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排斥之意。

　　“姑姑息怒，他从未做过这些粗活的。”顾九歌挡在慕凉面前，看向无涯讨好似的笑着说道。唤她姑姑，这也是无涯允许了的，两人岁数相差较大，总不能喊人姐姐啊。

　　慕凉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身后，薄唇微微勾起，脸上漾开一抹浅笑。

　　“没做过？都是你给惯的！这么大的块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过来，别护着他！你对他这么好，早晚有一日他会觉得你的好是理所应当的。”无涯没好气的说道，言罢上前来就要将顾九歌扯过来。

　　慕凉反手将她纳入怀中，难得笑道：“姑姑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觉得她对我的好是理所应当。”

　　他低头，正对上顾九歌清澈的眸子，纯粹干净。

　　顾九歌心中微动，明明只是做戏，可为何她感觉慕凉是来真的了呢？

　　“花言巧语！还不快去捞鱼！”无涯别开眼睛，颇为嫌弃的说道。

　　慕凉应道，很是顺手地扯过背篓，牵着顾九歌就出了门。

　　这段时间顾九歌一直躺在床上，出来走走倒也不错。

　　确定离了无涯视线，顾九歌这才将手从慕凉手中抽出。手中柔软突然消失，慕凉下意识伸手去抓，抬了抬手，却又克制住了。

　　“都是我连累了你，明明是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现如今却要陪着我在这里劈柴摸鱼，还要被人训斥。”顾九歌低头轻声说道，有些自责惭愧。

　　慕凉闻言抿了抿薄唇，低声道：“没什么不好。”

　　“嗯？”

　　“没事，当心看路。”慕凉拉着她避开突然出现的石块，这一次，却是握紧了，没再松手。

　　两人来到河边，慕凉挽起裤腿便下了河。在这崖底过了这么多天，这些事情他早就坐的得心应手了。顾九歌坐在岸边，眉眼含笑地托腮望着他。

　　“啊！”慕凉脱手，一条鱼蹿到了顾九歌面前，她不防着，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再抬头的时候却见慕凉立在水中央，笑得开怀。

　　顾九歌失笑，顺手抓起石块扔进水中，溅了慕凉满脸都是。

　　两人笑闹起来，暮色四合，阳光带着些暖色，衬得周围景致格外温暖。

　　慕凉带着顾九歌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隐隐泛黑，无涯阴沉着脸在竹门口站着。二人走到门口，看到她这般模样，不由得脚步一顿。

　　“她身子刚刚痊愈，你就带着她在外面到处跑？衣服还湿了？你这个夫君是怎么当的？”无涯摸了摸顾九歌身上的衣裳，转头看向慕凉训斥道。

　　这般姿态，俨然一副顾九歌长辈的姿态。

　　“姑姑，是我许久没出去，在外面多玩了会儿，不怪他的。”顾九歌扯了扯无涯的衣角，很是无奈地说道。

　　无涯闻言扫了二人一眼，一把夺过慕凉身上的背篓，看向两人沉声道：“还不去把衣裳换了去！我可没有那么多药材给你们用了！”

　　言罢，便朝着小厨房走去了。

　　两人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明明都是身份尊贵之人，普天之下敢这么训斥他们的，怕也就只有无涯了。

　　“你先进去，我去烧点热水。”慕凉伸手探了探顾九歌的额头，罢了轻声说道。

　　待他二人收拾妥当，无涯也已经做好了晚饭，三人围坐在桌边，倒也平添了几分热闹之意。

　　“姑姑，你知道这里可有通往外面的路吗？”三人正吃着，顾九歌放下碗筷，犹豫片刻之后这才轻声问道。

　　无涯闻言眉头紧皱，手中动作一顿，良久没有说话。

　　山里冷清，已经许久没有人陪她说话吃饭了，这份烟火气，她终是留不住的。

　　“出门直走，半个时辰左右能看到一个瀑布，出山的路，就隐在瀑布后面。”无涯说完将手中碗筷重重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发被风吹落，又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只是那满是伤痕的脸上，却不像往日那般阴沉寒冷，带着淡淡的不舍和无奈。

　　顾九歌看了慕凉一眼，轻声道：“我去看看。”

　　院中，无涯埋头坐在地上栽种草药，天黑看不清，她满手是泥。顾九歌走到她身边顺势坐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草药苗子，细心妥帖的栽好。

　　“姑姑，我们会回来的。”

　　无涯抹了抹手上的你泥土，嘴硬道：“回来做什么，瞧着心烦！”

　　言罢便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屋内，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将顾九歌的关切挂念一并堵在了门外。顾九歌立在院子里，心中隐隐有些难过，偶尔相遇，转眼分离，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

　　次日一早，顾九歌二人起来的时候，见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袱，里面用干净的牛皮纸包住，有衣裳有药丸，这般细心妥帖，一看便是无涯准备的。

　　顾九歌心中感动，抬头正好看到无涯进来。

　　“别这样看着我，把东西带好，再没有了。”她依旧嘴硬，可是话音还未落下，顾九歌便像是猫儿一般，直直地扑进了她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姑姑，我们一定会回来的！你若是想我了，也可来王城丞相府找我。”顾九歌仰头看向她轻声说道，明眸灼灼，氤氲着雾气。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更懂得如何去分辨人心，这般纯粹的感情，她很感激，也会珍惜。

　　无涯闻言眉头微皱，一句话在嘴里酝酿许久，却也只道了句：“我知道了，一路小心.”

　　她素来是个不喜欢分别的，只将两人送到门口便止了步。

　　顾九歌心中也不好受，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话，慕凉担心，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道：“是你说的，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被他这样一说，顾九歌心中才稍稍好受了些，沉了一口气，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山路难行，两人相扶着走了许久，这才看到无涯口中的那个瀑布。瀑布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水流没有那么急，想要出去应当不算难。

　　幸而他们遇到了无涯，否则只怕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了。

　　看到眼前的瀑布，顾九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最怕水。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慕凉有些担心地问道。

　　顾九歌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我们走吧。”

　　慕凉想起她之前在将军府被顾清莱推下水的事情，再加上她现在这副状态，便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闭上眼，抱牢我，很快就过去了。”慕凉说着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仔细叮嘱了一番，待她准备好了之后这才揽她入怀，深吸了一口气，施展轻功飞向瀑布。

　　水流打在身上，整个人浸在水中，顾九歌色有种窒息的感觉，身子渐渐没了力气，双手一松，幸而慕凉感觉到，反手将她抱紧了些。

　　但是慕凉没有想到的是，瀑布后面不是平地，应当是地势原因，瀑布后面还蓄着一湖水！

　　慕凉也没有料到是这种情况，一脚踩空，手上也脱了力，顾九歌失了支撑，直直地落入水中。洞内昏暗，又加上在水里，慕凉根本看不清顾九歌到底在什么地方。

　　“歌儿？”他在水中浮沉了一番，扬声唤道，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顾九歌双眸紧闭，感觉到湖水不断地往身体里灌，这种窒息的感觉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似乎能听到耳边有人唤她，但是那声音很快就被水流冲散了。

　　就在她快要完全丧失意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手腕一紧，下一刻整个人便被一个强大的力量拉入怀中。

　　唇上一暖，有呼吸慢慢流蹿，窒息的感觉才稍稍缓解了些。

　　良久，慕凉托着她来到岸边，手忙脚乱地翻出无涯准备的衣裳给她套上，轻拍了拍顾九歌的脸。

　　“歌儿，快醒醒。”慕凉双手按住心口，稍稍用力，将她呛得水压了出来。

　　顾九歌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睁开了眼睛。